想嫁给一个不通文墨,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将,还是一个前程暗淡的瞎子武将。
罢了,暂且忍一忍,没有里子,至少有面子。
等她怀上侯府长孙,孩子继承忠勇侯世袭罔替的爵位,她则把持侯府中馈,到时一个瞎子还不是任由她处置?
哪怕她到时养个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的小郎君,也能很容易瞒住那瞎子。
这般一想,戚凤笙眼中才透出几分真切的期待。
伯夫人捕捉到她眼中期许,暗自感慨,她的阿笙总算知道好歹了,只要她期待这桩婚事,肯哄着世子,便为时不晚。
只是,阿笙怀过董信那狗东西的骨肉,一路舟车劳顿,瞧着便没休养好。
小产多少会伤身,伯夫人有心想留她在府里细细将养月余,可年关将至,各家走动多,她怕夜长梦多,替嫁的事瞒不住,只得忍痛与戚凤笙说起如何送她进侯府的安排。
又转头招呼陶嬷嬷到近前,沉声吩咐:“陶嬷嬷,去侯府给戚凤箫递个信,就说我犯了心疾,让她回来小住几日。”
侯府岁苑,戚凤箫捧着一束新折的梅花,裙裾曳过门槛,携冷香而入。
“园中梅花开得真好,世子该随我去园中走走的。”戚凤箫将花枝放在案头,摘下镶狐狸毛的兜帽,露出被寒风吹得泛红的面颊,唇畔噙着笑意。
隔着绸带,宋玉光也能依稀辨出,她玩得很尽兴。
并非不想陪她去折花,只是昨日刚下过雪,梅林间尽是积雪,陈樾叮嘱过,雪光明炽伤眼,让他这两日切莫摘绸带出门,过两日好全再摘。
若真随她去梅林,听见她的欢声笑语,宋玉光很难保证自己能忍住不摘绸带。
“这般欢喜?”宋玉光起身,走到她身侧,温声含笑,“等我眼睛好了,便牵着你的手,好好去雪中赏梅。”
他不着痕迹告诉她,他眼睛很快便能好,能陪她看这一季的雪中寒梅。
可戚凤箫没听懂,以为他在怪她贪玩,不用心抄经文。
“日日抄经,你总得容我歇歇,用罢午膳便去抄,成不成?”戚凤箫微微嘟起唇,透出一分不情不愿。
随即,纤指捏起一支梅花,腰身轻旋,连带着艳丽梅枝自他鼻尖下掠过。
暗香浮动间,宋玉光听见她笑问:“香不香?”
宋玉光一手揽住她,一手掠过花枝,摘下一朵蕊间潜藏雪色的红梅,簪在她发间,顺势俯首,鼻尖轻轻抵在那簪着梅花的云鬟,轻道:“香。”
戚凤箫微咬唇瓣,眼波流转,语气却颇不自在:“等我把枝条修一修,插到花觚,摆在几上,明日满屋子都能闻到梅香。”
言毕,她腰肢一侧,从他掌间躲开,捏着花枝去忙。
正立在花几侧修剪着,便见翠浓进来禀报:“少夫人,陶嬷嬷来了。”
说到此处,翠浓顿了顿,快速望一眼宋玉光,才战战兢兢继续道:“说是伯夫人犯了心疾病倒,甚是想念少夫人,要接少夫人回去小住几日。”
她话音刚落,宋玉光面色沉凝,语气冷肃:“伯府请不起郎中,要少夫人回去侍疾?”
昨日长风便禀报过,戚家嫡女已被秘密接回伯府,伯夫人病因为何,宋玉光心如明镜。
嗬,伯夫人倒是心急。
咔嚓一声,戚凤箫垂眸一看,剪坏了一根花枝。
她将剪坏的花枝放至一旁,拿帕子擦擦手,忍着纷乱的心跳,柔声道:“母亲病倒,我理当回去看看,世子吓唬翠浓做什么?”
嘴上这般说,她心里却嗅出不寻常的气息。
甭管心疾是真是假,伯夫人赏花宴回去就犯过病,那时候可并未叫她去侍疾,这一回忽而犯病,还叫她回去,莫非,是戚凤笙回来了?
念头一起,戚凤箫顿觉指尖冰凉,四肢百骸的血液似骤然被冻住。
见到陶嬷嬷,证实了猜测,戚凤箫的心猛然坠落漆寒的深渊。
宋玉光去了书房,戚凤箫环顾屋内,目光掠过屋子里关于他的点滴痕迹,脑中快速浮现出数月来与他相处的画面。
面颊激起微微凉意,余嬷嬷递来帕子,戚凤箫才发觉自己在落泪。
她愣愣接过帕子,擦拭泪痕。
“箫箫。”余嬷嬷凝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陶嬷嬷趾高气扬望着她,幸灾乐祸:“早就知道有今日,假惺惺哭给谁看呢,我可不是世子爷。快些收拾吧,伯夫人还等着呢。”
“知道了。”戚凤箫站起身,往屏风后头走。
要带走的东西,都在箱笼里。
可明面上她是回伯府侍疾,自然要带些衣裳、首饰。
她和余嬷嬷在里间收拾着,却听陶嬷嬷立在屏风外,没好气念叨:“嫁妆可都是有数的,最好别偷偷夹带,否则伯夫人可饶不了你。”
戚凤箫只当她是一只讨人嫌的蚊蝇,并不往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