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成群,坐在栏杆上旁观。
一个身穿白色卫衣的男生踩着滑板,高速旋转的轮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从凌疏的右侧急速穿过。
虽然没有碰到她,但是一只有力的手已经轻握她的手腕,不露声色地与她调换了位置,他独自走在了离人群最近的位置。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很快松开了。
她怔了怔,下意识反手一握,却只握住了虚空,指尖似乎残留着他手上的微凉。
她失神地看到他下垂的左手,竟鼓起勇气伸出手,虚握了一下,只在触碰的那一瞬,她的脑子才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在自己身边。
终于,她握住了,不敢用力,他只需要再往前走上半步,就能松开。
可他却停住了脚步,很是善意地问道:“怎么了?”
她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干咳了两声隐藏自己此刻心里的荒唐,“没……没什么。”
幸好此时空气很冷,让她脸上可疑的温度很快消逝。
他便准备继续走时,看见他的侧脸与背影,她却已经深陷思绪中。
随即,凌疏快步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勇敢地抓紧了他的手。
他并未有任何的抗拒,只是无声地将她的手反握。
那凉意包裹着她,他的左手指尖因为长期按弦,长了薄薄的茧,但是他的手能跨很大的音阶,说明他的骨节是比常人更加柔软的。
“你的手……好像很凉。”
她垂眸看了一眼,这双紧握的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他清浅一笑,然后握着她的手,轻轻放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像是珍惜地将一件礼物藏进去。
有一瞬间,眼前之景会不会又是她病床上弥留之际的一场梦。
她寻了他六年,他们阔别了十年,眼前的他竟然是活生生的。
“曲知恒……”她小声唤他。
他轻声应到:“我在。”
笑容漾在她的唇角,不住又唤了一声:“曲知恒。”
他耐心应到:“嗯。”
她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要握住你的手,我不知两周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与你相伴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他深沉地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漫步在国王大街,隔了不知多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
曲知恒当然不知道,她到底盼了他多久。
她问:“你不会觉得我奇怪吗?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
她很怕,怕自己说错话,怕他突然将她的手松开。
曲知恒顿住,思忖着,“会奇怪,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这么做。”
上一世的凌疏,在今晚会在屋内给徐鑫远过生日,她不知道那时的曲知恒这个时间点究竟身在何方。
“如果,我今天没有叫住你,你现在会做些什么?”
凌疏离他很近,能嗅到他身上的香味,是柏木和香根草混合薄荷的味道,很淡,让她想到雨后的森林。
“我应该……会在家里喝点酒。”他说得如此随意,却将那些让人听了不愉快的部分自然而然地隐去。
眼前看着街道灯火璀璨,行人寥寥,凌疏听到他的话,就知道他肯定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或者帮助他入睡。
她垂眸,将口袋中的手,从对握换成与他十指紧扣的姿势。
她的手轻微发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自然:“如果一定要喝,记得叫上我,我成年了,可以喝。”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拒绝道:“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喝了。”
“那你为什么喝?”她故意问道。
她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而喝,但是这对他的病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他想到了什么,眉头深深蹙起,眼神中闪烁着痛楚,像是妥协般说道:“……我没有办法。”
“总有办法的。”她脱口而出,但是这句话肯定有无数人说过,所以她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她要给出可行的解决方案。
“我给你讲睡前故事,给你弹琴催眠,我可以用很多种办法帮你入睡。”
她一连串将她脑海中哄人睡觉的那一套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又问道:“你现在脑海中还有那些奇怪的声音吗?”
“暂时没有。”
“你一个人的时候,如果置身于安静的环境,会听到那些声音吗?”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会。”
她不住追问道:“是什么声音,他们对你在说什么,你回应了吗?”
他闭上眼,鸦羽般的双睫在颤动,再次睁开眼时,双眼布满血丝,自言自语道:
“他们像是我自己,像是别人,说着无人理解的话,比如:琴弓是一把利剑,曲知恒,圣灵离开你了,也许你应该从窗边跳向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