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风逸才发来的文件,沈连寂不由得陷入沉思。
上面记录得很清楚,史佩均于其十二岁那年进入设施,于同年冬季身体开始产生异变。他异变的过程极其缓慢,前前后后共花了三年的时间,但阶段与阶段之间十分平稳,几乎没对药物产生任何的排斥反应。他先是蜕皮,再是长怪斑,接着是烂肉以及从烂肉里面爬出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畸形生物。
这些畸形体由史佩均自身的细胞变异而来,其成形过程类似于生物进化史,从简单的细胞到拥有完整器官的个体。换言之,史佩均背后的那一大堆“烂肉”并不是真的烂肉,而是一个巨大的子宫,能都培育出千奇百怪生物的生殖器官——这也是他的识别编码由字母和数字的组合荣升为“黑山羊”这三个汉字的原因。
史佩均无法控制这些畸形体的产生、生长和出生,但他可以手动将它们从烂肉中扯出来。这种痛苦,比一层层撕下皮肉还要撕心裂肺。畸形体离体后,史佩均能在一定程度上命令它们,而它们也能像孩子依赖父母般乖乖听话,但更多时间,它们都抑制不住自身的破坏欲望,也幸好这些畸形体们的存在时间都很短,最长也只有一个礼拜,否则,设施的研究员们就要另做打算了。
史佩均曾偷偷用利器割掉他身上的烂肉,不止一次。因为是在背部,他没法一次性割下,便一小块肉一小块肉的割,但每次都是他一块肉还没割完,伤口就开始恢复,当他好不容易终于割下来一块时,长出来的肉块比割下的那块更大。
由于烂肉/体积的膨胀、怪斑和脓疱的蔓延,史佩均的行动变得极其迟缓,即便有特制衣服包裹,他走过的路就像遭鼻涕虫洗礼那般遍布着恶心的黏液。研究员们一面嫌弃着他的恶心,一面又做了许多测试检查,却仍找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法。然而某天,史佩均忽然能自如收拢他背后的那团烂肉了;再某天,一个与史佩均同期的孩子失踪了,而史佩均的脸上,有了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块皮肤是用针线缝上去的,很规整的一块正方形;不久后,又有孩子失踪,而史佩均脸上和身上又多了几块雪白无瑕的皮肤;再后来,他大腿下接的是别人的小腿。
史佩均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变漂亮了,可研究员却持完全相反的意见。他们纵使再怎么“爱才”,也终无法继续容忍史佩均的存在,将他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史佩均从刘禅嗣那儿得知过这鬼地方,这是个与白房子类似的地方,叫“收容所”。这里不止有孩子,还有大人,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病症和特殊能力。收容所的“医生”和白房子的“医生”一样,经常给他们打针,还时不时拉他们去做各种测试和检查。但不同的是,他们从未对他们有任何的期待,管制的手段也更加暴力。
即使被束缚着手脚关在监狱般的小房间里,史佩均依旧能控制他的“孩子”们帮他取得想要的东西:手术刀,针线,水彩,抑或是一块完好的皮肤供他“修整”的身体。“医生”们也不想再天天修门收尸,请来了外援。
此后,除了日常吃药打针、接受检查、关禁闭,史佩均还有一个任务——和一位头发灰白、身材略微发福的男人谈话。这男人自称约瑟夫·李,总带着个公文包。
约瑟夫见其对摆在桌上的蝴蝶照片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丝厌恶之情,便问:“你不喜欢蝴蝶?”
“早就不喜欢了。”史佩均语气冷淡。
“为什么?”
“因为蝴蝶的真身,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好看?”
“哦?它怎么不好看了?”
“蝴蝶在本质上也是昆虫,就算有鲜艳的翅膀掩护,但它和其他的虫子一样,有着丑陋恶心的口器和身体。以为蝴蝶漂亮而盲目追随的人,是世上最浅薄愚蠢的人。”
约瑟夫一笑,“所以你就是聪明人了吗?”
史佩均稍稍一愣,“没有,我只是觉得大多人对显而易见的真相视若无睹,反而自欺欺人,这很可悲。”
“你这话说的不错。人们往往只看到事物的表象而忽略其本质,这严重阻止了他们对事物的剖析。可你有没有想过,关于‘蝴蝶丑陋’这一真相,人们其实早就知晓了呢?”
“不可能。”史佩均坚决,“如果他们知道了,就不会如此推崇它们。”
“你凭什么如此断定?要知道,世上不止你一个不是瞎子。”
史佩均一愣,“如果他们早就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视丑陋的东西为美?”
约瑟夫的眼神宛如尖刺,“你刚才也说了,蝴蝶在本质上也是昆虫,昆虫的本质是丑陋,你却因它的美丽建立在丑陋的本质上苛责它吗?”
“我……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了?”约瑟夫展开的眉头勾勒出一抹得心应手,“你喜欢蝴蝶,是因为你看到了蝴蝶的美丽,你以为你终有一天,也能像蝴蝶一样变得美丽;你厌恶蝴蝶,是因为蝴蝶辜负了你的期望,所以寄托错希望的你也不能变好。但其实,你气的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