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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1 / 3)

今天是元旦,阳历新年的第一天。

新年第一天,照理该热热闹闹地庆祝、来一通吃喝玩乐,再不济也悠悠闲闲地宅在家里、为一个月后的年假充充电。然而史佩均与和玉笙却齐刷刷换上了黑色西装,带了一篮鲜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宝川墓地,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晚讯问之后,史佩均被“请”到反省室,练字似的随手写了份慷慨激昂、荡气回肠的自我检讨,保证以后洗心革面、再也不因个人情绪而对同事使用暴力,看得刘存广潸然泪下、涕泗滂沱,觉得他真有在好好反省了。史佩均不在的那几日,和玉笙有“橄榄球”陪伴,过得也不太算煎熬,但见他“出关”后越来越沉默寡言,不由得担心起来,几经追问,才得知他想去看看他的父母。

当年史佩均杀父弑母的消息传出来后,史氏集团遭到了不小的打击,史家其他人也因所谓的家门不幸,极力与史佩均及其父母撇清关系。对于他们来说,史佩均已经死了,所以史佩均也不好忽然跑到他们面前,问他的父母葬在了哪儿。和玉笙不晓他突然想去看他父母的原因,亦没问他,仅默默向焉然提交了申请,接着在联络科的同事的帮助下,找到了史父史母的长眠之所。

宝川墓地全年全天开放,偶尔也有在正月来置办葬礼的人,所以对于元旦一大清早过来扫墓什么的,脸上皱纹与人生阅历同样丰富的管理员也见怪不怪,慢条斯理地给他们指了路。

史父和史母不曾签订离婚协议书、明面上还是夫妻一对,可他们关系不和、分居多年的事实早已在各大媒体的深挖细扒与添油加醋之下,成了公开的秘密——包括他们对史佩均的所作所为。而史家的其他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让他们共享墓地和墓碑,就连遗照也挨在一起,好似生前很要好一般,看得史佩均当即笑了出来。

然而一笑过后,便是良久的沉默与寂静。他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和玉笙静静地站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来后,仍旧静静地陪着他。

史佩均的双手上至今仍残存着推他父母时所体会到的人的重量感、捅刺他们时所萦绕于指尖的湿漉漉的温热感,不管清洗多少次,不管后来再染上鲜血多少次,那晚的余温,永远挥之不去。

——说起来,那三天,电视台放了什么节目?明明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电视,却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

渐大的雨势兀自惊醒了沉睡于郊区的一草一木,墓园独有庄严与肃穆之感在大雨的洗涤之下越发沉重浓郁起来。

“我杀了很多人。”

遗照上的史父和史母尽管紧挨在一起,或严肃或假笑的视线却投向了南辕北辙的方向。史佩均的话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冲刷得支离破碎。

“很多很多,多得我根本数不过来。”

和玉笙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或许不会杀他们。但这两个人,我还是会杀。”

和玉笙能明显感受到,史佩均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可杀完后,我能稍微,稍微后悔那么一点吗?”

毋庸置疑,这两句话是相互矛盾的。但和玉笙却觉得,已经足够了。他有力地握着史佩均的手,以自己的体温为他驱散同雨丝一起漏进指缝间的冷冬凉意,笃定道:“你当然可以。”

管理员看这两位没带遮雨用品,便非常热心地给他们送去了把大黑伞,还客气地说不用还。东风车里,随着从空调风机中徐徐飘出的暖气逐渐充盈整个车间,史佩均脱下湿外套,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平常做梦,他梦到的无非是一个倒挂于植株枝条上的虫茧。每次,他无论如何全神贯注地观察,都无法看到蝴蝶破茧而出、展翅飞舞的那一刻,因为在那之前,梦已经结束了;遇到和玉笙后,他不仅亲眼见证了幼蝶破茧而出、展开翅膀的那一瞬间,还看到另一只更为漂亮的蝴蝶翩翩飞来,带着幼蝶一同向鲜花丛翩然舞去的画面。这画面固然美好,但不知为何,史佩均总觉得那幼蝶的翅膀上少了什么东西,至于少了什么,他又说不出。然而今天当他再次梦见那两只蝴蝶时,幼蝶的颜色似乎比原先更加鲜艳了,翅膀一振一振的,似乎再也不为追不上大蝶的身影而焦躁不安了。他顺着两只蝴蝶飞舞去的方向抬起头,望着爽朗澄澈的蓝天,眉毛一展:“好美啊。”

“……诶?”

和玉笙停好车,探过身,本想叫醒史佩均,但听他如梦中呓语似的说了这么一句,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史佩均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和玉笙,淡淡道:“我给他下跪过。”

和玉笙:“……”

“以前我每写错一道题,他就我扇一个巴掌。某天我错太多了,就被他关到了门外。”

和玉笙安静听着,不敢打断他。

“那天不知道是春天还是秋天,我只记得我穿了一件长袖,不冷也不热,所以肯定不是夏天或冬天。我在外面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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