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沈连寂打来,沈承信的语调总是直线上升,欣喜若狂得好似中了头彩,“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
“今天文寞出院,正好又是岁除,我想我们一家人吃个饭庆祝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好。”
沈承信听出了隐藏于沈连寂语气中的细微异常,“怎么了?如果有事的话,改天也行。”
“没事。什么时候?”
“晚上六点。”
沈连寂挂掉电话,将洗了一半的食材放进冰箱,换了身衣服,走到床边,在秦莘野睡的那一侧躺下来,抱着她的棕熊玩偶,用力闻了一下——
沈承信的家比沈连寂的租屋要大许多,但整体风格却是如出一辙的简约舒适。听闻来客人了,一名眉眼与沈连寂有些许相似的十六七岁少年迫不及待地从内屋奔出,却在看到沈连寂的第一眼忽然一怔,旋即换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表情,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沈承信把侄子带到儿子身边,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兄弟俩也有三年未见了,应该还认得出对方吧?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
“不用。”沈连寂从手中纸袋中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文寞,新年快乐。”
沈文寞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见儿子迟迟没有反应,沈承信暗暗推了他一下:“文寞,哥哥送你礼物呢,还不快接来说‘谢谢’?”
沈文寞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沈承信神色微变,似乎是有些不悦。沈连寂道:“没事,文寞还小,认生正常。”
“都十六岁了,哪里还小?”沈承信不以为然,“文寞,快谢过哥哥!”
沈文寞仍旧满脸不情愿,连正眼都没给沈连寂一个。这令沈承信忍无可忍,正想开口训斥,却见沈连寂递来了纸袋:“叔叔,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沈承信受宠若惊,连忙打开袋子看了一下——是一件名牌黑色针织毛衣。他把衣服往身上比对了一番,见大小正好,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连寂,只是来吃个饭,至于买什么礼物吗,太客气了!看来叔父我得多给你点压岁钱才行。”
“不用了。”
“哪里不用?你这么孝顺,就该好好奖励。”沈承信把毛衣收好,“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去看看锅里的菜熟了没。文寞,不能再这么没礼貌了,好好跟哥哥说话,听到了没?”
沈文寞:“……”
沈承信走后,沈文寞自顾自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并不打算与沈连寂进行任何交流。沈连寂看了他一眼,默默在沙发另一边坐下来。
沈承信一直在厨房里观察客厅的动静,发现儿子持续冷落沈连寂,方才未消的气再度升起,迅速于心口聚拢成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晚餐时,为拉近两个孩子间的距离,他千方百计地寻找话题,试图调节死气沉沉的氛围,使他俩自然而然地说上话。然而他一开口,说的不是沈连寂如何如何优秀,就是他期末考考得哪般哪般好、自己怎么怎么为他自豪,不仅没能调动起气氛,反而让情况急剧恶化——沈文寞虽然闷声吃着饭,却怒形于色,几乎要把筷子折断。见此,沈连寂赶紧打断滔滔不绝的沈承信:“叔叔,文寞的身体怎么样了?”
“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只需好好调养几个月,就能像普通孩子一样生活了。”讲到这儿,沈承信忽然想到了什么,瞟向沈文寞,暗示性地道,“文寞,你看哥哥这么关心你,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沈文寞:“……”
“文寞,跟你说话呢。”
“……”
沈承信被儿子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了,正颜厉色地斥道:“沈文寞,如果不是你哥,你以为你能健康出院吗?你哥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动嘴皮子说句‘谢谢’又怎样!”
此话一出,沈文寞当即摔下筷子,气冲冲地甩门而入卧室。沈承信不料他的脾气竟然如此之大,愕然地呆坐了须臾,随后怒火中烧,欲去教训他一顿,却被沈连寂拦住了:“叔叔,算了吧。”
“但是……”
“文寞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你尽说我好话,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你本来就好,不说你好话还能说什么?况且他这样摔筷子摔给谁看?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大,长大后能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吗?”
沈承信一口气说完,看沈连寂仍是笃定地拦着他,便面色铁青地坐下了。沈连寂随其坐回了座位。
沈承信缓了缓,说:“他妈生下他后就没了,我曾在她墓前发誓,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他。我如果不在乎他,会用这双手伤害那么多人,甚至是自己的亲侄子吗?当然,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和阿紫没能赋予他一具健全的身体,他要气要怪的也是我,而不是你……”他抽了口气,继续道,“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和和睦睦的,以后相互扶持,也好有个照应。可他怎么就,这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