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市面上卖的冬衣极少有像阿罗哈衫一样五彩斑斓的风格,风逸才的冬季总是过得十分朴素。然而天气稍一转暖,他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鲜艳衬衫,视即将来临的倒春寒于粪土。这天,他正右脚翘着左腿,一手笔直地搭在破旧不堪的沙发背上,一手拍拍嘴巴,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他看看墙上转动速度如老牛拉破车的时针,刚想挪动一下坐得发酸发痛的屁股,却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一向鼻子比狗还灵的风逸才当即闻到了甜美的钞票味,忙不迭笑盈盈跑去迎接。但因为之前没来得及换个姿势缓解臀部肌肉的酸痛,他一站起来就“嗷”了一声,继而手捂住高高撅起的屁股,宛若老年人闪到腰一般,五官扭曲地等待酸麻感退下以后,方才迈开不利索的腿脚,半身不遂地走到门口,冲客户若无其事一笑:“哈哈,来委托是吧?快进来坐。”
其实在看到风逸才及其蜗舍荆扉的瞬间,委托人不自觉流露出讶异和难以相信的表情,一副误以为自己找错地方的样子。她保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目光下意识斜瞟,确认贴于玻璃门上的大字是“风逸才侦探事务所”没错,才朝风逸才讪讪地干笑道:“你就是风逸才风侦探吗?”
“没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乃风一般的才子,风逸才是也!”
一到自我介绍环节,这不知“害臊”二字如何书写的猥琐东西立马原地复活,还伸手往后捋了捋自认为帅气无比的糟狗毛。委托人虽然面露抗拒的苦笑,但既然来都来了,姑且还是坐下来,直截了当地挑明委托内容:“我叫陶鸢。我这次来,是想拜托你帮我调查这个人。”
风逸才接来对方递出的名片,“……心灵治疗师狄宣?”
“嗯。一定要给我把他的底细翻个底朝天!”
“这个好说。”风逸才忽然由拇指和食指捏着名片转而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手法快得仿佛一位魔术师。同时,他身体微微前倾,挑起一边眉毛道,“不过,可以问问你要我调查他的缘由吗?”
陶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是个骗子!”
她回答时语气极重,目中怒火燃烧,似乎对这个心灵治疗师极为不齿。凭借多年替人抓小三的经验,风逸才误以为又是男女之间的老生常谈,于是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他咋骗你了?”
“如果单看他当初承诺的字面意义,他的确没骗我们。但是他对我妈的所作所为,我绝对原谅不了!”
“你妈?”风逸才顿时大吃一惊——难道这次上演的,是小鲜肉迎娶八十岁老太然后与其女儿争夺财产的戏码吗?然而光凭眼前这位的长相和装扮,很难想象她的母亲具备足以让人觊觎的魅力和钱财。
陶鸢丝毫未注意到风逸才丰富且多余的内心戏,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两年前,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妈哭得要死要活,甚至还一度服下整瓶安眠药。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一反常态,不管做什么事都笑呵呵的。”
“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你妈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尽管按她的性格,很难在一夜之间想通,但总归比每天以泪洗面好。可慢慢的,我发现她几乎天天都在笑,仿佛喜怒哀乐之中,她只剩下喜和乐。上次去参加我爸的葬礼,无论面对什么人,她全程保持微笑,连眼睛弯曲和嘴角上扬的角度都不曾改变,好像她所参加的是庆祝什么的酒宴,根本不是爸爸的葬礼。”
虽然古时就有丧事喜办的传统,庄子亦在其妻亡故后鼓盆而歌,但从头至尾都挂着如面具般不变的笑容,仅仅听来就教人感觉不对劲了,遑论亲睹之人究竟是什么感受。然而风逸才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怎会被短短三言两语唬着:“你说的只是你主观所感,并不能成为推测任何结论的根据。”
陶鸢脸上霎时布满阴霾:“我问你,你妈会在你流产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吗?”
风逸才:“……”
其实他想回“我不是女人,所以你这个问题的前提就错了”,但若真付诸于口,未免太过分了。于是他默默在心里吐槽,没有溢于言表:“你想说,你妈是看了这个心灵治疗师后,才变成笑脸怪的吗?”
“是的。”陶鸢一本正经,“他答应过我会让妈妈走出过往的伤痛,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但他让妈妈在走出伤痛的同时,也让她失去了感知和表现其他情绪的能力。这是绝对不行的。只会机械笑着的人,根本不能算是人!”
风逸才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这倒不是由于他被陶鸢最后一句豪言壮语打动了,而是如果她所言属实的话,那么这个狄宣,恰恰是他最无法饶恕的那类人。“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去会会这个所谓的心灵治疗师吧。”
说罢,落在名片“狄宣”二字上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阴森无比。
狄宣没有设置专门的治疗室,而是在家中招待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们。于是风逸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