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欧阳尧旭的脑袋停止了运转。他愣愣地看向以充满挑衅的目光直视自己的祁致,忽然如梦初醒般瞪大眼睛,一边青筋暴起、口水喷溅地咆哮“宰了你”“绝对要宰了你”,一边疯狂向祁致拳打脚踢起来。然而祁致手长脚长,力气又出奇的大,一掌抵在欧阳尧旭额头上,就像把他牢牢钉在沙发上一样移动不得,遑论被伤到了。他保持着不变的残酷笑容,如欣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似的侧头打量欧阳尧旭,眯眼目睹他渐渐从理智全失的狂怒状态由于脱力而像蔫掉的植物萎靡下来。可即使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欧阳尧旭依旧死死抓着祁致的手臂,指甲嵌进其肉内,不依不挠地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宰了你”“宰了你”。祁致笑了笑,猛地抽回手,俯视随之瘫倒下来的欧阳尧旭,讥笑道:“凭你还想给你哥报仇,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欧阳尧旭置若罔闻,仍旧机械般地重复“宰了你”“绝对要宰了你。”
祁致无聊地叹了口气,漠然转身离去。欧阳尧旭躺在沙发上,一面咬牙握拳,一面无助地抽泣起来。
从一开始,欧阳尧旭就知道自己根本报不了仇。对方是“怪胎”进化的极端产物,能够抵御一切枪支弹药和化学武器,而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怎么可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比较?他一定是不屑于和自己这种货色的人浪费时间,所以才没杀了自己。一想到这儿,欧阳尧旭就哭得更厉害了。他将右手小臂压在双眼上,泪水却还是如大雨般倾盆而下。他哭了很久,哭到泪腺如皲裂的土地般干涸,方才艰难地起身,捡起配枪和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去。
对于其失踪了整整一上午的原因,甯安没有询问,下午两人亦毫无交流。欧阳尧旭虽犹豫今天要不就翘了司机的班,但最终还是把车停靠在部门大门口,不抱希望地等待起来。半个小时后,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甯安轻手轻脚地坐了进来。欧阳尧旭下意识惊喜地转头看去,可见其一脸严肃地注视前方,他不禁失望地垂下脑袋,无言启动了汽车。
一路无话。到达南雁小区后,欧阳尧旭停好车,两手无力地挂着方向盘,沮丧的视线定格在自己大腿上。他不敢有任何心理活动,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以至于过了好久也一动不动。忽然,他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浑身一颤,因为甯安开口了:“早上去哪儿了?”
甯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感,这让欧阳尧旭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他顿了一下,细若蚊鸣地答:“去……去修改上次的回档文件了。”
“那份文件,我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
“确……确认过了,可是还……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唔……”欧阳尧旭支吾半天,渐渐没了声。
“如果是修改回档文件的话,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手……手机坏了……”
瞧他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甯安吁了口气,问:“你在躲我吧?”
“没有!我……”欧阳尧旭倏地抬起头,却在与甯安视线相交之际立刻低了下去。甯安不悦地皱了皱眉,继续道:“为什么躲我?怕我会因为钟轶和钟晴的事责备你吗?”
欧阳尧旭顿了顿,不置可否。
“我为什么要为他人的错误责备你?”
欧阳尧旭一愣,不由得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见其惊讶又茫然地转过头来,甯安又叹了一息。他这次叹气不像刚才那样给人紧绷发怵的感觉,反倒像不知如何是好时的无可奈何。他伸出手理了理欧阳尧旭的凌乱头发,淡淡地说:“我知道钟轶和钟晴身上的伤不是你弄的。”
欧阳尧旭怔怔地盯着甯安,泪珠不受克制地滚滚而下。甯安抚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地笑道:“别哭了,本来眼睛就肿,再哭真就消不下去了。”
欧阳尧旭仍然哭得稀里哗啦。他抽噎了几下,吐字不清地问:“为什么……你会……”
甯安笑了笑,取出纸巾,替欧阳尧旭拭去鼻涕和眼泪:“因为伤口不一样。”
“伤口?”
“你向来只会用监护器电击或施以拳脚吧?但这次她们身上不仅有捆绑的痕迹,甚至好像还被用了刑具。你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欧阳尧旭抿了抿唇,无言垂下了视线。
“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要再躲着我了。”
听着甯安哄孩子似的语气,欧阳尧旭没有抬起头去看他,而是保持着垂首的姿势,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回去了。明天见,欧阳尧旭。”
甯安走后,欧阳尧旭在原地待了许久。而后,他长出一口气,重振起不大高涨的精神,踩下了油门。
与此同时,新口街道附近的某二手货专卖店打烊了。店主锁好门,才刚转过身,就被一个陌生人挡住了去路。他以为对方是来买东西的,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们已经关门了。不过如果你是急需的话,我也可以重新开门。”
“不用不用。”祁致笑着摆摆手,自然熟地揽住店主的肩,“是要回家吃饭吧?算我一个。”
店主莫名其妙地瞅他了一眼,稀里糊涂的被他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