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有必要沿着米贤逃跑和血迹延伸的反方向追踪,找出虐待他的贩卖器官的组织的窝点。不过,对方也有可能察觉到了这点……”
“嗯,我会让联络科注意的。”
不等甯安说完,朱笠就径自转身离去了。看着他的背影,甯安突然发觉他对本案的态度好像有点敷衍了事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他平日认真严谨的作风。不过对于他这么做的理由,甯安再清楚不过——部门已经决定抛弃米贤了,而自己的组员,就是行刑的那把刀。
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于身旁的三组办公区内响起。听出那是监护器警报,甯安立即迈开步子,欲朝警报声的源头,即施杨的位置冲去,却被朱笠那如斥责一般的制止喝住了。
他扭过头,直面朱笠锋利如刀刃般的视线,毫不怯场地问:“有什么事吗?”
“甯组长,”朱笠在甯安面前站定,教训犯错下属似的道,“你认为部门为什么要设置严格的专员级别制?”
“因为部门有太多肮脏的秘密了。”
说出这句话之前,甯安就做好了受到责备的准备。但出人意料的是,朱笠仅是缓缓吐出吸入口中的烟,继而平静地问:“所以你很不齿吗?”
“不齿倒没有。只是觉得,部门错了。大错特错。”
“……大错特错吗?”朱笠又吐出一口烟,“甯组长,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错的其实是你吗?”
“我?为什么?”
朱笠没有回答,反而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地感慨道:“不愧是拥有‘溯源’能力的怪物,明明我们这边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却已经到达他所在的地方了。”
甯安当即转身,但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又听朱笠道:“去了又能怎样?阻止他吗?”
甯安深深吸入一口气,咬紧牙关道:“就算我成功阻止了他,你们也会动手吧?”
“是的。”毫不拖泥带水,朱笠给予了肯定回复。
“……”
“虽然我听说你和其他异类不同,非常好地融入了普通人的生活圈,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思维方式也要普通人化。”
甯安皱起眉:“什么意思?”
朱笠的眼神倏地严厉起来:“异类,必须被当成异类看待的意思。”
甯安沉默片刻,笃定地反驳:“我承认沈连寂和一般的十七八岁的孩子不同,但他还只是个孩子这点,和他是异类没有关系。所以,我不想他背负超出年龄的负担!”
朱笠定定地凝视了甯安半晌,而后像是妥协似的撇过了视线:“既然如此,那就去亲眼看看他究竟需不需要你多余的关心吧。”
话音一落,甯安立即冲进办公室,夺走了施杨手中的监护器。随后,他丢下一句“抱歉”,马不停蹄地飞奔了出去——
这是一间地下诊所。
不过说是诊所,也过分简陋了些,二十平米的狭小面积被手术设备和药品柜占据之后,就只能勉强让人通过。明亮刺眼的手术灯直直地打在手术台上,虽然没有影子,却使得手术台以外的区域格外昏暗阴森。肚皮被竖直切开的少年正一动不动地安静平躺着,他的头部和四肢被锢,眼睑下陷、双唇微开,鲜红的内脏毫无防备地暴露于空气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纵横交错的筋络。若非他那颗心脏还在“咚咚”跳动、挂在架子上的吊水正以平稳的节奏滴落、连接着其身体的医疗仪器亦在正常运作的话,即使被认为已经死了也不为过。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抬起眼皮,露出了两个幽邃的“黑洞”。下一秒,肥虫般的白色软物浮上空空如也的眼眶,紧接着从中渗出一抹黑色。黑色与白色互不交融,且像各自按照看不见的模型填充一般,最终变成了眼球的形状。
“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啊,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沈连寂在手术台旁站定,垂眸一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的半个肾脏,没来由地抛出一句:“三分二十七秒。”
少年明白对方是说以自己目前的自愈速度,若想再生出一个完整的肾脏,需比平常多花上三分二十七秒的时间。他禁不住笑了笑,道:“你来之前,我才刚长出了新的肝和手脚,怎么可能不慢呢?”
对于少年的解释,沈连寂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眼神和表情都毫无波澜。少年明白他并非不以为然,而是早已预料到了此事。他顿了顿,开玩笑般地补充道:“如果人们只得肾病的话,我或许就只用被切除肾脏了吧。”
沈连寂:“……”
“你来找我,”少年惬意地问,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伸展一下麻痹的四肢,“有何贵干呢?”
“元清让我来的。”
“元清”二字一入耳,少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他顿了顿,喉咙无比干涩地问: “她……还好吗?”
“身体已经没了。”
尽管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瞬间于心里泛滥开来的伤感令少年完全不能自已。他闭了下眼,以此来缓解涌上双目的酸意,“就算如此,她也不会老实待着。一定又干了许多无聊的恶作剧吧?”
“嗯。”
少年咬了咬嘴唇,良久也没出声。而后,他呼出一口气,道:“不问我为什么出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