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相貌和穿着都十分普通的少年。一开始,甯安还担心被目击了自己和成志良浮于半空中的景象,但刹那间,他察觉到对方看自己二人的眼神夹藏着经过时间和岁月沉淀的恨意和愤怒,便立刻将成志良护在了身后。
由于相隔得比较远,少年重新迈开步子上前,然后在距离两人大约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叫彭天祺。”他道,“可就算听了我的名字,你也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吧。”
毫无疑问,彭天祺口中的“你”,是指成志良。成志良此时已从摆脱了惊慌无措的失态,恢复成了往日平静沉稳的样子。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彭天祺,如实回道:“我不知道。”
“哼。”彭天祺冷冷地讥笑了一下,“那五年前的滨太商城倒塌事件呢?”
此话一出,成志良登时诧异地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彭天祺,仿佛这位少年是凭空冒出来的鬼魂一样。
“看来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彭天祺又讥讽地笑了笑,“不错,我的父母,正是滨太商城倒塌事件的罹难者。”
甯安顿时一愣。
“知道我是谁了后,也无需我多述来找你的理由了吧。”彭天祺道,“成志良,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成志良:“……”
“彭天祺,收手吧。”甯安一脸正色,“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错了。”
“错了?”彭天祺匪夷所思地看了甯安一眼,在此之前,他的冰冷目光始终集中在成志良身上,好像眼中容不下其他东西,“我哪里做错了?把贪官拉下马,怎么错了?”
甯安一本正经:“拉贪官下马没错,但你的方法错了。”
“方法错了?”彭天祺皱起眉,认真思考起来,“让他们自首应该是最高效的方法了呀。”
“强行扭曲对方的意志、迫使其投案自首的这一行为,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为什么?”彭天祺困惑不解地歪过头,“让贪官自首的话,调查人员就不用费尽心思地到处搜集证据,也不会因此遭遇危险。这样一来,案子就能尽早移交法院,而他们也能早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是出于本心的自首没有任何意义。”甯安笃定地说,“更何况,我们没有权利操控他人的意识。哪怕对方违法乱纪,也是一样的!”
彭天祺忽然低下头,表情隐入阴影之中:“你的意思是,即使这些臭老头子贪污受贿、害人性命,也仍旧拥有人权,对吧?”
“没错。”
“那我父母呢?他们只是去给我挑选生日礼物,却被活活压死在破裂的水泥块下。如果像他们这种渣滓都配拥有人权的话,”彭天祺抬起头,露出了泪痕遍布的悲伤面庞,“那么请你告诉我吧,为什么我父母的人权就得不到保障呢?”
“……”
无法回应他那苦苦央求答案的恳切目光,甯安不禁撇过了视线。见此,彭天祺失声笑了出来。
“我并没有被报仇的念头冲昏头脑哦。”他顿了顿,用袖子把脸擦干净,“虽然我盯上雷纪荣和成志良的理由的确和我父母有关,但正如我之前声明的一样,这只是个开始。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体制;那些被遗忘的漏洞,则会诱发人的欲望,令他们踏上无法回头的不归路。因此从今以后,我会成为所有贪官……不,所有滥用职权、以公谋私的官员的公敌,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把自己的恶行公之于众、接受惩罚。放心吧,我仅是单纯净化他们的糜烂欲望,不会给他们的精神造成一丝伤害。下一个目标,就定为你的上司好了。”
彭天祺微笑着注视甯安,纯真无邪的样子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甯安愣了一下,讶异地喃喃道:“我的……上司?”
“只有贪官才会护着贪官。”彭天祺保持着不变的笑意,“你的上司,一定不是好人。”
甯安:“……”
“够了。”终于,成志良发声了。他从甯安身后走出来,沉静地直视彭天祺,“你的决心,我已经充分理解了。尽管我并不打算掩藏过去的一切罪责,但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尽可以把你对雷纪荣做过的事也对我做一遍。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话要说。”
“什么事?”彭天祺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可别说我父母的死和你没关系。”
“你的父母,确实是我间接害死的。”成志良目光深沉,声音低沉,“可既然你决意以自身填补体制的漏洞,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被你审判的官员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出于什么目的和动机,以及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你都必须像亲身经历一样铭记于心、一刻也不能忘记。”
彭天祺毅然决然地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好。”成志良稍稍一顿,“我对那些赃款作何处理了,就告诉你吧。那些钱,我全都匿名捐给福利机构和慈善工程了,一分也没有留下。”
话音一落,甯安立刻回想起了成志良家里的陈旧家具和被各种速食食品占据的厨房——所谓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实则比富贵阔绰的形象更难伪装。然而彭天祺却不屑一顾,冷笑道:“说了那么多漂亮话,到头来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