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大火了,正在进行集体训话,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薛琴任回答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实在,好可怕……”
作为一度被易弦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经验人士,甯安实在没胆想象他发起火来的样子,尤其还是发了大火的他。他无奈一叹,对一脸受了极大委屈的薛琴任道:“易弦训完话之前,你暂时先待在我这儿吧。”
薛琴任含着哭腔,微微点了点头:“嗯。”
下午四点,易弦板着一张杀人于无形的棺材脸,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甯安的办公室。在看到他的瞬间,薛琴任陡然如炸毛的小猫咪般浑身剧烈一颤,随即惊慌失措地冲到甯安的转椅后面,蹲下身躲了起来。易弦瞄了一眼依稀能从甯安身后瞧见的白大褂,若无其事地说:“我相信我的部下。”
“我明白了。”甯安道,“明天,我们会正式介入调查此事的。”
“嗯。”
易弦应完,视线再次投向了于椅子后瑟瑟发抖的薛琴任。甯安善解人意地站起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
闻言,薛琴任立刻出手阻止,却被灵巧地躲开了。甯安给了他一个“放心,没问题”的眼神,走出办公室的同时带上了门。
听着逐渐靠近的轻微脚步声,砰砰作响的心脏几乎要飞出嗓子眼。薛琴任脸色苍白,双手抱头,肺部被强烈的窒息感掐得生疼。
突然,脚步声停止,一个温柔又温暖地怀抱落了下来。薛琴任一愣,大脑一片空白。
“对不起。”易弦靠着他的颈窝,轻声细语地说,“备用检测仪,是在我限制你出入药品室之后被偷走的。不是你的错。对不起。”
半晌,薛琴任才耗尽全身的力气,细弱蚊鸣地挤出两个字:“……笨蛋。”
“嗯。对不起。我是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薛琴任冷不防回过身,张开双臂,大力把易弦搂进怀里,哇哇大哭地喊道:“下次不要再用那么恐怖的表情瞪我了!真的很可怕啊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易弦满眼爱意地摸了摸薛琴任的蘑菇头,任由他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背发泄情绪、哭得稀里哗啦。
被从里面传出的声音搞得格外好奇,欧阳尧旭禁不住抬起屁股直起脖子,翘首以通过百叶帘的缝隙窥探内部的情况。顾及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方便再给里边的二人腾出空间,甯安故意咳了咳,摆摆手提醒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专心工作。心静自然静。”
欧阳尧旭:“……”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去静一个试试!
舒圳半抬起眼皮,略微侧过头,一位站在落地玻璃外的少年映入了眼帘。少年身材纤弱,白皙的皮肤病态而不健康,颜色浅淡的眸子犹如覆盖着一层薄冰的幽深潭水,给人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虽然与其素昧平生,和他在外貌上亦无相似之处,但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瞬间,舒圳无端觉得他和自己十分相像。
他安静地注视着他,在心里说:“妈妈说,我和其他孩子,没有任何两样。”
沈连寂以心声回道:“你怎么认为?”
“我说不好话,除了算数,什么都做不了。其他孩子不会这样。”
“所以呢?”
“这不是计算题,我解不出。不过妈妈说,上天赐予了我其他孩子没有的‘礼物’,所以我比他们幸运,也更应该活得比他们幸福。”
“……”
“会长大的,都是好孩子。我长大了,所以我也是好孩子。”舒圳回忆着母亲对自己的教导,转移话题道,“你的妈妈呢?”
“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
“跟你的情况一样。”
“你的爸爸,是坏人?”
“你的父亲,是坏人吗?”
“不是。”代替无法摇动的脑袋,舒圳眨了眨眼,笃定地说,“他是警察。”
“警察之中也有败类。”
“爸爸不是。”
“明明他杀了你母亲?”
这问题一语破的,堪比一支被紧绷至极致的弓弦推出的利箭,精准无误地刺中了舒圳的心坎,刺得他眼前一片血红,心脏一揪一揪的发疼。沉默了会儿,他消沉地说:“爸爸没错,妈妈也没错。错的是我。”
仿佛被踩到了雷区,沈连寂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冰冷的双目亦迸射出蜇人的凌厉光芒:“正是这种想法,导致了你家的悲剧。”
舒圳不懂他为何突然生气。
“你母亲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想,才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沈连寂丢下这句话,冷漠地转身离去。舒圳认真思考许久,脸上被浓雾般的茫然所笼罩。
“我……我竟然……不是的!我不想这样的!我……我……”
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满身狼藉的舒凯正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惊恐失措地瞪着自己那双无论如何冲洗擦拭、始终都残留着妻儿血迹的手,泪流满面,懊悔万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昏了头,对他们干出此等残忍之事;他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