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到了腊月的日子里,大家都在忙着过年。
天憋了一场雪,要下不下,正是朦胧。
只有顾小呆,独自呆在屋内,已被禁足。
她病了。
五天前,这个南方的城市下了第一场雪。
同所有南方的孩子一样,十四岁的顾小呆没见过雪。
但同所有孩子不一样的是,顾小呆有做不完的功课,上不完的课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么多同学校课程没有关系的内容,但聚少离多的父母哪儿,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汽车沿途驶过时,看到嬉闹的孩子在玩雪,在堆雪人。
顾小呆一贯的端庄和默然。
但等入夜后,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后半夜,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顾小呆离开别墅,偷偷进入别墅的后湖。
那儿,有湖、有树,自然,也有雪。
顾小呆告诉自己,她就看看,后来,她告诉自己,就摸一摸,再后来,她告诉自己,就堆一个雪人,小小的一个就好……
就这样,等夜深时严柏找到顾小呆再将她抱回屋时,顾小呆毫不意外地生病了。
发烧、咳嗽,虽只是普通的着凉感冒,但这一次,颇为不同。
于是,天色微明时,沈其昌和顾青澜就都回来了。
入屋摸了摸顾小呆额头的热度,再由沈其昌细致地替她把脉查看后,夫妻二人面色凝重,便又同时离开了别墅。
当夜,顾小呆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呼吸开始变慢,严柏带人守在屋外,严肃默然。
四周落针可闻。
薄雪早已融化,水透泥土,带来簌簌轻响的冻意。
顾小呆的呼吸已经一点点弱下去,很久才能听见一声呼气。
严柏的指尖捏得泛白,距上一声呼吸,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
如果沈其昌和顾青澜再不回来……不能等了!
严柏拧开门把手,屋内,顾小呆果然气息全无。
就在严柏准备将她带走时,沈其昌和顾青澜回来了。
风尘仆仆,都带了伤,沈其昌打开手中拎着的一只黑色密码箱,打开后,从中取出一只机关严密的木质密匣,顾青澜顺手接过,没几下解开,拿出内里的一支针剂。
犹豫再三后,针剂被注射进顾小呆手臂,第二日,天明时分,她便好了。
此时,顾小呆站在屋里,看着落地窗外阴沉的天空:“爸妈又不回来?”
门口,严柏抱了近日顾小呆落下的功课,带着老师,面露心疼:“嗯,不回来了。”
顾小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顺服地坐回书桌前,看严柏将一摞学习材料放到书桌一侧。
这一日,顾小呆没有休息,五日的功课落下了,如果不尽快补完,接下来会影响身边所有人过年的进度。
看大家的心里隐隐浮动的欣喜,顾小呆舍不得让所有人失望。
于是,虽然头还有些晕着,人也有些乏,但顾小呆终究未停歇片刻,终于在睡觉时间到来前,结束了一日的功课。
夜里,风紧。
簌簌有雪落的声音传入屋内。
顾小呆起身,暖和的屋内,她拉开窗帘,屋外并没有落雪,只有一行人,穿戴齐整行进在小路上。
都低着头,只有末尾一人,迎着顾小呆看来的方向,扬起红色油纸伞,露出伞下清白无双的一张脸。
江雨。
江小呆来了,这是顾小呆这两天最开心的事。
只是,因为之前跑出去看雪生病,顾小呆被禁足了。
她出不去,江小呆也进不来。
直到除夕那日,严柏放了所有人一天假,顾小呆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再三保证不会着凉,又缠了严柏半天,严柏终于同意,给顾小呆也放上半天假,前提是,只能在园子里。
顾小呆按捺着内心的欢喜去找江小呆。
可江小呆的屋里没人,四周也寻不见。
顾小呆茫茫然,一时也就不知该去什么地方。
园子里走着,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那日看雪的湖边。
天空阴郁,雪依旧没下,但寒气由天之上卷盖而来,层层落下。
头顶,突然就撑开了一把伞。
红色,油纸伞。
心忽然就慢了半拍,又听得江小呆道:“看预报,今晚有雪。”
也是裹得雪人一般胖厚,只是,脖颈处空空,没戴围巾。
顾小呆扯下自己的围巾,将风帽裹严,就将围巾递给了江小呆。
江小呆接过,笑笑,径自围上,也遮个严实。
“嗯。”
心里空的一角被补上,于是乎,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回了这么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