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一场大梦。
方才这不过百手,仿佛白云苍狗、野马尘埃。
他也习棋多年,此时竟觉得,那都是一场虚妄。
见桓云手里握着两子,顾闻莺问:“你这是……要认输了?”
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右下角,则为投子认负。
“不,我……”
一向不可一世的桓云,大概是还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眼中露出如此惊恐的神色。
桓家是围棋世家,棋艺本就高出一般人不少。就连家中洒扫的奴仆,在外怕也是一方棋道的高手。
但即使是生在这样的人家,桓云也从小就是天才。七八岁时,父亲叔叔哥哥们就常输给他了。
至于家中的弟妹们,水平与他更是差之千里、简直下不到一处去。
有时候,弟妹们下棋想让让他指导指导,更是想都别想。
“哥,你这什么意思?”桓盈不高兴了,“看一眼我们的棋局又不会死。”
“是不会死。”他一本正经说,“但是会脏。”
脏了他的眼睛,脏了他的脑子。
桓盈:……不下就不下,骂什么人呢……
总之,偌大一个建康,他竟然已经全无对手了。
而此刻对面的顾闻莺,一个他从小就认识、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却轻飘飘的将他逼入了绝境。
眼下还不到一百五十手,他已经退无可退,
进无可进。
他是个围棋天才,也正因为他是天才,所以此事他已经从心里完全明白了,他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只有俯首认输。
“你……你到底是谁?”
“你傻了吧,我是顾闻莺啊。”
“不、不可能!你不是!”
不光他觉得不可能,顾知鹤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光是感情上的不可能,实际状况也根本就不可能。
要知道,下棋跟书画还不一样,抚琴习书作画你可以一个人在那边琢磨,说不定某年某月某时就顿悟了。
但下棋总归是要两个人对弈的吧。
年少时,闻莺偶尔还跟家中姐妹兄弟下两盘局,全当闺阁当中玩乐的,并不当正经的事做。
长大了更是看见棋就烦,估计也是看到黑白棋子就想到那讨人厌的桓云。
不与别人切磋,技术怎么可能见长呢?
难不成,她都是梦中与神仙下棋吗?!
顾闻莺不管满脸惊愕的两个人,只是说:“愿赌服输,咱们刚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啦?”
一时之间,桓云竟然也记不起来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此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有个千百个棋子向他脑子铺面砸来,砸的他魂都丢了。
“这一手……”
他看向棋盘盘中的那一颗黑子,尤其是这一手,初来简直莫名其妙。可二十手之后再看,几乎是神来之手。他本已无路可退,这一子更是让他满盘皆输!
“刚才说好了,谁赢了谁做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该不会反悔吧。”
受了巨大打击的桓云,还是残存一点理智和傲气的。
“自然不会。”
“那你听好了。”顾闻莺直截了当说,“你来退婚,我不同意。”
顾知鹤怪叫一声,闻莺瞪了他一眼,冲着桓云:“行了,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