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萧邈都没怎么理贡院的人。
他又在打春闱试卷的主意。
如果真像他和虞青猜想的一样,这些黑影都是已经身亡的考生的魂魄,要找到他们的身份的话,工程量可就大了。如今最好找的就是方子溪那位,已经确实是二十年前的恩科,试卷又有线索,而且死亡方式还是淹死,如果二十年前真存在这么一个人的话,是可以找到的。
萧邈一面派岑五去查恩科那一年春闱的考生下落,看有哪些已经去世了的,一面准备往翰林院再找试卷。方子溪和林舜瑶环三个人都早早聚集到主殿,一起筹谋出主意。
“春闱出榜之后,试卷一般有三个去处,一甲里的三名,尤其是状元的原卷,都会留在宫中御书房,我小时候陪殿下读书,就在御书房看过状元卷。其余的卷子会送入翰林院,二甲三甲中比较好的,有时候借调给太学,方便太学生们学习,有些就留在了太学。剩下的全部都在翰林院的文库,并入故纸堆里了。这部分保管不善的话,可能会遗失。太学中也有些卷子被学生借阅之后遗失了的。”林舜道。
“遗失倒不怕,横竖我们有春闱名单在这里,一个个对着找就行了。”方子溪道:“但春闱考生几百名,怎么找到他是个问题。”
“不是说他背不出《说苑》的原文吗?多半一甲是无望了,在剩下的卷子里找找,同时岑五再访一访考生的下落,也差不多了。”瑶环向来举重若轻。
但萧邈除了南五丁号房的黑影,还有另外一个目标。
“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就去翰林院看卷子,林舜你留在贡院,方师兄陪我去找卷子,对了,瑶环你也来吧。”萧邈道。
虞青有点惊讶,但也不算太意外,毕竟瑶环虽然经常笑眯眯的,但看得出是举重若轻,有时候说出话来,感觉和林舜都不是一个层次,让虞青很好奇她的身世,这种身居高位的气质,除了萧邈和她,虞青还真没见其他人身上有过。
瑶环和萧邈有种惊人的默契,去翰林院的马车上,萧邈只略把西三丙号房遇到的黑影念的那些话一说,瑶环立刻就懂了。
“是个不错的线索,也许我们找这个人的身份比南五丁那个更快呢。”瑶环道。
虞青本来还不知道瑶环的信心从何而来。等到进了翰林院库房,萧邈让方子溪去找恩科的卷子,其实就是找方子溪在南五丁见的那个黑影的身份。他自己则是和瑶环站在浩如烟海的故纸堆里,库房书吏比上次巴结了不少,还指点给他们看:“殿下你看,这是近三科的卷子,这个架子是五科以内的,其余的都在那一堆里了,三十年以内的卷子都在这边,三十年以外的都收起来了,角落那一堆就是。”
一份份翻显然不现实,一科三卷,每一科都有接近两百名考生,一科就是六百份卷子要看,要看三十年内的卷子,真不是个小工程。
但萧邈自有妙法。
“首先落榜的是不用看的,这样的人品心性,应该是不会落榜的,只在中举的人里面找,就看三十年,先看最远的那一科。我觉得他的文章应该在一二甲里面,太学生年轻,应该赏识不了,不用往太学找。应该没有当官,或是早死了,不然怎么都能留下些名声了。而且地域应该不是江南,也不是太北,就在京城附近。”
他们俩像在打谜语,瑶环接话道:“这性格应该不是写馆阁体的,况且家贫,没有好老师教,也学不会,多半是学颜字,也可能是欧楷,其余那些富贵浮华的字可以直接过了,细瘦的也不对,听口气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不会自怜。”
虞青顿时不明白了:“怎么看出来的呢?”
瑶环笑了。
“这就是我们的秘密了。”她逗一下虞青,见她当真,才笑道:“其实很简单,就像你你一见洛娘就知道她不对劲一样,我们也从小磨炼这个,就看出来了,这是识人术。要是你当主公,要见那么多人,怎么判断他是真材还是假货,是敏于行讷于言,还是真的肚子里没货说不出来。往大里说,忠诚,谦虚,行事是否正义,这些东西都要靠你判断。”
“他在那念叨他的钱,这么小家子气,怎么就有丘壑了呢?”虞青不解。
“念叨钱,也要看在哪念叨的。他是在春闱号房念的,春闱这样的事,换别人早吓死了,他在念叨钱,说明他处变不惊。”瑶环道。
“也许他缺钱,穷得没办法了,才在号房念。”
“那倒不至于,听他的话就知道,他很从容。也吃得了苦,是真君子,有山中隐士的气质,说来复杂,其实这是我们从小就学的。知人识人,用人驭人,殿下尤其厉害,文以载道,一个人的心胸眼界性格,都会表现在文章里,藏也藏不住,所以殿下有把握,能从两千份卷子里把他找出来。”瑶环道。
她说得虞青都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好的人才,怎么就死了呢?不然纳入萧邈麾下多好,就跟罗骥似的。
萧邈和瑶环看起卷子来,虞青没事干,也在旁边学着看,见一张张卷子写得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