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上来,洛听风还是没有回来。
舟舟顿时没了胃口,转身去寻人,洛听风已经端着米糕上楼,里面添了牛乳和蜜糖,江篱说舟舟嗜甜,所以要多放一些蜜。此外,以前在家中,牛乳每日必不可少,因为她夜里睡不好,喝下去后能安神,但因今天点了鸡汤,所以只上掺了牛乳的点心。舟舟离家后瘦了,按照她用膳习惯,不会添第二碗饭,但会尽量多吃甜酪点心。
舟舟盯着洛听风手里的小碟,耸鼻嗅了嗅,气味香醇甜蜜:“给我的?”
“嗯。”
舟舟端着碗,欢欢喜喜回到雅间,背影轻松欢快,没有丝毫戒备。
很好哄。
洛听风心想。
回到座位上,舟舟主动给他分了条鸡腿,清汤澄澈,散出丝丝药香,药渣已经全部捞出,只留了几粒鲜红枸杞点缀,鸡肉不干不柴,嫩香且滑。
“等挣了钱,给你买身新衣裳。”舟舟自己也要换,世上总有人仅凭穿着给人下定论。这些天出现了许多麻烦,都觉得他们出身低微好欺凌,舟舟没少为此受气,等她换身好衣裳,应该能省去不少麻烦。
隔壁江篱闻言,抬起眼皮问白钰:“少将军为何要我们郡主给他买衣裳。”
言外之意,他们现在什么关系。
白钰:“说来话长。”
他粗略讲了经过,江篱不肯放过他,追问十分细致,包括舟舟每日饮食作息,吃了几碗米,就了几道菜,每天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候就寝。
“子时屋里烛灯才灭,偶尔早起,无事时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也可能午膳时间才出房门。”
乌蜀被舟舟一巴掌扇懵,此时终于回神:“她真是你们郡主?”
“当然。”
“你再说一遍郡主什么脾气?”
“郡主喜静,喜欢独处,温柔娴静善良大方重情重义。”
乌蜀摸脸,不可置信:“她扇我巴掌。”
“是,天真率性。”
“她有什么喜好。”
“偏爱收集各方游记,喜欢念诗词看文章,每日鸡鸣而起,孜孜不倦勤奋刻苦。”
乌蜀说:“白钰,你再说一遍,她这些天什么时候起床。”
白钰:“……”
晌午呢。
江篱说:“你们一群男子,怎知郡主不出房门就一定在睡。”
人群沉默。
江篱:“外界嘈杂,郡主喜静,必然在屋中刻苦。”
……
次日,舟舟一觉睡到晌午。
昨夜挑灯写话本写到半夜,她笔下的书生名叫“韩无”,已经进京,马上就要考试了,但她写到后来忍不住想,读书人只能埋头读书走科举吗?那么多人考不上,还有没有其他出路?她想去探一探。
青禾书院学堂众多,多数分布在书坊附近,外围造了景,松竹巍峨,屋前有假山池塘,池上建小亭几座,水中蓄养锦鲤,摆尾摇曳生机一片。
“孙兄,听闻你此番进京去了清风宴,如何?”
“我听说京城的高门贵女也会赴宴,那些小姐一个赛一个美丽高贵,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要是能娶到一个,随便哪一个,脸上不知多有光。”
“孙兄,你真没遇上几个红颜知己?有没有碰见尚书宰相,或者他们府上的千金公子?”
小亭上,一群阔家少爷将孙贤围住,遐想连篇。
大璃除了开国皇帝封的几家高等公爵承袭至今,后来的帝王几乎没有给皇室以外的人封过王爵,皇室血脉凋零,除血缘外,最重要的还是以实权论尊卑,文宰相武将军,比起烈性的将门女,大家更喜欢柔情似水的宰相千金,话本之中,除了公主,就属相府千金最受欢迎。
这群人不提不要紧,一提清风宴,孙贤的表情十分精彩。
京城确实富贵繁华,也是真的捧高踩低,就和如今的世道一样。京城有最看重权势的宦海,然而遍地权贵;是最惜才的圣域,却唯独不缺栋梁。
那里藏龙卧虎,厉害的人物太多了,孙贤是状元楼常客,倚仗这层关系才弄到赴清风宴的资格,他以为迎接他的是坦荡前程,可当他绞尽脑汁阿谀奉承时,清风宴被人毁了,有人往清风亭上挥笔泼墨,大声嘲笑他们文章迂腐。
泼墨之人姓洛。
孙贤以为大璃崇文,就连老天都偏爱他们读书人,可当他真正拜倒在王孙贵胄脚下时,才知权势不分文武,才知什么是高门显赫目中无人,哪怕是叫人魂牵梦萦的温柔闺秀,也是高不可攀冷漠疏离。
他以为男尊女卑天经地义,哪怕是公主,嫁人之后也要三从四德以夫为纲,可他突然见识到大璃还有位长公主,他没亲眼见过真人,在青禾时,他对外面传言不屑一顾,不信世上真有这种荒唐事,可进京之后,京中百姓依旧称其雍容尊贵,在她面前,连驸马都要低头。
话本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