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如雪,纷纷扬扬泼上天空,又纷纷扬扬洒下。洛观雨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任由身体被纸张覆满,良久抬了抬腿,拨开碍事的纸页,正当他准备席地而睡时,房门突然大开。
洛辞云看见遍地狼藉,弯身拾起一张狂草,感叹:“这就是你的大作?”
洛观雨的字大气,正经写来也是好看的,他起初几张抄得也算修心养性,后面就不行了,越写越躁,越抄越烦,索性让侍从青卫代笔。
洛观雨让他随意发挥,青卫诗兴大发,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在咏叹“今宵喝了一壶酒,飘飘然乎飞天成仙,摘了八颗星!”
洛观雨毫不知情,草草上交后被亲爹发现,洛鸿川怒骂:“你是要上天!”
于是打回重写。
洛观雨翻了个身,“抄书这种事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不如罚我挥剑。”
洛辞云在一旁坐下,嘲笑:“让你大闹清风宴。”
“我是受邀去的,虽说本来只是路过,那些人见了我,硬要我上去作诗一首,我推拒了,我说作诗不是我强项,让他们自己玩,那些人就催我作画,我不画,他们说我谦逊,硬灌我酒,酒我是能喝的。”
清风宴原本是天下文人的盛会,起初三年办一次,后来两年一次、一年一次,到如今四季都要举行,早已失了初心,真材傲骨另有去处,才女们以往也会来的,最近不知为何兴致缺缺,琴也不弹了,诗也不作了,在另一处长廊小坐片刻后纷纷起身离开,直到人群把洛观雨请来,她们远远看着,忽然又燃起一丝兴致,全部又坐回来。
清风宴上众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行军打仗有什么了不起,又没让他冲锋在前,只要手下有人,谁上不是上。
“哈哈哈。”洛观雨忍不住笑,“什么清风宴,相亲宴还差不多,为了吸引女子注意,一个个打扮得与开屏孔雀一般,他们不敢正面与我对骂,只好暗地耍心机,先来几个在亭上题诗作画,最后才邀我上前品鉴,我要说好,他们肯定说不好,我说不好,他们肯定嘲笑我肤浅,看不出其中深意。我又不相亲,为何与他们争论,索性泼他们一身墨,让他们做黑孔雀。”
洛观雨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咱们这个年纪是该娶妻了。咱爹与你一般大时老三都出生了,按理说,我们也应该像爹那样才是。”
洛辞云:“什么叫与我一般大,我们俩同一天出生,你以前还常与我争大哥名号,现在居然开始装嫩。总共及冠没两年,这个年纪还未成家的大有人在。”
洛观雨一个扑腾跃起来说:“那是别人,我们这种家世不应该啊。尚书家的公子知道吗,他儿子都会下地走路了。”
“我们成日忙着练兵,哪有这闲工夫。”
“以前没有,现在难道也没有?”
洛辞云沉吟片刻,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有理。但是姑娘在哪里?”
兄弟二人正襟危坐开始讨论。
“清风宴上有一批,不过应该被我吓走了。”
“我之前在醉梦巷闹出的动静极大,大概也吓走一批。”
小屋静谧,整整一炷香过去,硬是没人开口再说第二句。洛辞云随手拿几张写废的纸来折,洛观雨重新倒下,眼中无光。
良久,洛辞云道:“老三还未回京。”
就凭他们洛家看脸的血脉,肯定能再吸引一批姑娘。
“大哥,说实话,老三的脸是好的,可你觉不觉得,他有那么一点不解风情。”
越长大越冷清,看姑娘与看石头无异,就算有人在他面前摔倒,那也是事不关己目不斜视,径直就往边上走过去了,而且他们家闹事的本领一脉相承,谁知道他回来会做什么,如此又吓走一批姑娘。
姑娘……
“没了。”老大说。
“没了啊。”老二说。
屋内气压低沉,一筹莫展之际,青卫前来通报:“大公子,二公子。”
二人齐声:“何事。”
青卫递上宴贴,道:“谢家小公子邀您二位后日赴宴。”
洛观雨神色终于正经一些,挑眉道:“宁安侯的外孙?”
“是。”
“他人在何处。”
“本来在正厅等候,突然说头疼,把宴帖塞给属下就走了。”青卫也觉得纳闷,他们与谢家平日并无走动,这人怎的突然邀他们公子赴宴。
“大哥,打开看看。”
洛辞云展开请帖,里面确实写着谢家小少爷做东,他近日得了几幅字画,其中一幅是三百年前名家所做,上方还有题诗,写得精妙至极。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特邀四方好友共同欣赏。
洛辞云笑道:“我记得谢运素来有不学无术的名号,怎会突然对字画感兴趣。”
洛观雨一听字画就头疼,想到自己书还没抄完,说:“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