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假的,怀疑是真的。
舟舟不是瞎子,在程家,她看见江篱拍给余钱一片金叶子,价值足够余钱再烂几个柜子,江篱出手阔绰,是因为不在意这些钱吗,还是因为她寥寥几句话?
余钱只是一个简单的生意人,心愿朴实,希望能在安稳的地方安家落户,舟舟没有为难他,如果她想问,还有更好的人选。
进店买书的客人把余钱淹没,舟舟的话本很受欢迎,她赚了一百两。街头巷尾,许多人在讨论“话本娘娘”,说她下笔大胆,竟敢把青禾的阴暗写进书里,她一边出书,几乎是同时,书中对应的几个恶人全部被抓,比烧香拜佛还要灵验。
这哪是话本娘娘,简直是神仙娘娘。
神仙娘娘从人群后方飘过,她积攒了一些“玄妙”的人气,香火旺盛,荷包鼓起,她有钱了。
路过一处从未探寻过的小集市,舟舟闻到菜叶腐烂的气息,地摊上摆的东西几乎都是坏的,蔫黄的叶片布满斑驳的虫洞。舟舟听到他们讲价。
“二十文,不能再少。”
“十五文。”
菜贩子爽快:“成交。”
那人觉得亏:“……再送我两个臭鸡蛋呗。”
最便宜十五文就能提走一整筐烂菜叶,外加两个臭鸡蛋。
“姑娘,瞧一瞧?”
“上好的烂菜叶,不烂不要钱。”
舟舟听了想笑,什么叫上好的烂菜叶。
“为什么卖烂的?”她好奇地问。
“好的砸起来心疼啊,您要吃的我这儿也有,您看这白菜,新鲜着呢。”
舟舟摇了摇头,快速走过那段路。
她不买烂菜,水灵灵的新鲜菜也不买,她从不下厨。
舟舟两手空空,与人手一把菜的闹市格格不入。
越往里走,人挤人,又热又臭,舟舟最初那股新鲜劲儿马上过去,只想快点离开。
大街上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大伙儿一窝蜂涌到路边,舟舟被人潮推挤到最前面。
大路中央,囚车里装着几位老熟人,林林总总各项罪名加起来,即便是罪过最轻的孙贤都要在牢狱中度过下半生。买题卖官一事波及甚广,几位主要犯事者将被押送京城,权当杀鸡儆猴,细审之下,不知能不能进一步动摇背后盘根错节的大树。
“来了,砸他!”
“砸!”
“借我一个臭鸡蛋……”
菜叶在空中飞舞,有官兵阻拦,但是拦不住,孙程两家作恶多端,也算自食其果。人群中不乏看热闹的,边上的大嫂见舟舟空手而来,大方道:“姑娘,给。”
大嫂塞过来几片菜叶,邀她一起丢。舟舟来不及推拒,手里瞬间多了东西,她捏着菜叶完好的部分,凝神一看,叶子上面趴了一条绿色的小虫。
“啊。”她惊呼一声,扬手一甩,没敢看,不知菜叶落到何处。
大嫂笑问:“是不是很解气。”
舟舟喘着气,缓过劲儿来,犹疑地说:“可能……有一点?”
不确定,再扔几片试试。
舟舟伸手,大嫂满脸“孺子可教”的欣慰,又递过去几片,这次没虫。
舟舟用力一抛。
囚车过道极快,里面的人没一个抬头,丁颉缩在最里面,程裴永觉得有什么东西抽到自己脸上,好像有人用力赏他一个大嘴巴,低头一看,一片软绵绵的菜叶落在鞋上,他满心羞愤,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蠢东西,结果刚一抬头,立即被落下的菜雨砸到睁不开眼,他只好重新低下头去,心里暗暗发誓,等他出狱,定要这些人好看。
孙明义一觉醒来就在车上,美艳的小妾不见踪迹,他扭头一看,身边的儿子痴傻,嘴里不停在说:“贱民,敢这样对我,我让我爹弄死你……”
当初青禾闹饥荒,他们屯粮抬价时怎样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那些一拥而上被孙家视为蝗虫的抢粮百姓,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倘若没有他们供给的粮食,这些人如何活下去?恩将仇报,一个个都反了天。
京城的审判只会更严,孙明义曾经给孙贤买过题,孙贤不争气。如今东窗事发,没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父子俩都疯了,嘴里说着同样的话:“贱民……”
囚车走远。
“散了散了。”
“走喽。”
“今天高兴,回家吃肉。”
街边人群过完瘾就撤,挎着菜篮各回各家,他们都有家。
按照舟舟以前的想法,她有钱了,可以和余钱一样在青禾落户,先买一座简单朴素的小院,然后继续赚钱,小院换大院。
可她没有这么做,路人携家带口从她身边经过,丈夫提米,妻子拎菜,孩童手里拿着糖,一家人欢快地向前走,柴米油盐,知足常乐。
青禾恢复往常面貌,舟舟远远被他们抛在后面,目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