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前,舟舟乘车至笔墨丹青阁,依旧去看话本。舟舟隐姓埋名,让人将自己的书刻印出来放在阁中售卖,无论是韩无做官还是涟涟从商的故事,均是反响平平,不温不火。
笔墨丹青阁规模宏大,舟舟听见几个衣着朴素书友小声谈论:“不愧是天下第一书坊,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伙计态度也好。”
“可我听说这里以前被砸过一回。”
“是,那次之后,伙计态度就变好了嘛。”
舟舟总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继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砸书坊的就是那个刚刚回京的洛三公子洛听风。”
舟舟眉眼弯起,无声地笑了笑。
倘若某位自幼识礼的洛家公子在场,不知会如何辩解自己年少轻狂时的所作所为。
她转身回府。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休沐日,天朗气清,正是赵山岚邀洛家人来府上相聚的日子。
因是私宴,两家人加起来不算多,且都是不拘小节之人,公主府只照寻常家宴的形式摆,安排了一张大桌。谢礼已经提前派人送去将军府,客将至,厨房上下忙碌,油锅噼啪,惊心动魄。
舟舟被溢出的香气勾到厨房,装模作样巡视一圈。厨娘们笑着与她问好,舟舟走后,厨娘回头一看,盘里少了一块刚刚试炸出锅的酥饼。
舟舟顺走饼,先斯文地咬一小口,表皮千层酥脆,馅儿灌的是剁碎的果蔬与肉泥,调配得当,鲜香四溢。只是有些烫,舟舟吹了吹饼,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她狠狠咬下一大口。
吃完,正好有护院找到她:“郡主,叶家的花儿送到了。”
舟舟慢条斯理拿帕子擦了擦手,疑惑道:“我没有再买新花。”
护院道:“送花使者说是叶家与城里其他家族的姑娘一块儿送的,您借了她们武学师父,她们送花儿当做谢礼。”
舟舟燃起兴致:“去看看。”
……
五彩斑斓的送花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送花的叶家使者等了片刻,冲舟舟行了个礼:“郡主。”
“嗯。”舟舟看一眼他身后花车,惊讶,“这么多。”
她家的花圃几乎种满了,舟舟仔细再看,发现各株底下都有花盆托底,不用另外叫人挖地种树,她这才放心。
送花使笑道:“都是新鲜盛放的,枯枝乱叶也都修剪过,还有书信,请郡主过目。”
舟舟展开信看,里面是一些世家小姐的谢语,她没有推拒这份礼:“行,搬进去,摆在道路两侧就行。”
“是。”使者招手让左右卸货。
舟舟目不暇接,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其中一大盆植株说:“这种花我以前见过,是不是桃花渡引的种?我印象中的花朵没这般大。”
送花使笑道:“郡主说的不错,此花名叫‘盛夏红’,的确是从桃花渡引的种。虽然鲜艳,但花小,能绽放成如今巴掌大的模样,全要归功于我们家的一位老花匠,现在的盛夏红是他改良后的新种。”
“他是个能人。”
“谁说不是呢,我们夫人还应他的请求,专门给他在城郊划了一块地,他不喜欢与人来往,独自住在花田边上。只是可惜……”使者眉头皱起,“那块地与茂林相连,去年失火,连花田一块烧干净了。”
舟舟压低声音,问:“那他人?”
送花诧异,总觉得这位郡主出门一趟,回来后脾气变得亲和不少,放在以往,她根本不屑于打听这些事情。
使者回答:“没死,但也算不上好,葛花匠惜花如命,一朝心血被毁,整日郁郁寡欢,过年时说要回家一趟,但直到现在,再没回来过……唉,小人都在与您说什么啊,别坏了您赏花的兴致。”
舟舟说:“无妨。”
她外出时粗浅体会过一阵普通人的不易,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不会冲人发难。
舟舟收下花,额外赏了使者和搬花的佣工一些钱,人群受宠若惊,连连致谢:“多谢郡主。”
他们还要赶到下一家去,舟舟目送冗长的送花车队,视线在人群中一名纤弱的女子身上停了一瞬,她记得此人名叫宋娇,几天前差点被她爹卖到自家府上。
舟舟没看见宋娇那个无赖的爹,叶家待遇不错,主子对人和善,送花车队的伙计们经常为城中豪门以及各式宴席摆弄花草,只要活儿干得漂亮,少不了受到赏赐。
宋娇能找到叶家做工,可见有几分本事,只要她爹不再继续纠缠,她日后能过得很好。
舟舟若有所思,如此看来,其实有许多机会让外人混入宴席,她那份名单越写越长,一个个筛过去,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舟舟摇了摇头,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打起精神。今日有客要来,她可不能苦闷一张脸。
……
将军府,洛家父子站成一排,正在经受秦桐最后的检验。
秦桐一个个看过去。首先在洛鸿川身前站住,蹙眉道:“夫君,你今日是不是没有修面。”
大将军英武强壮,眉眼锋利,目光依旧炯炯有神,秦桐上手摸了摸他脸,那张脸被战场的风沙磨砺多年,有些粗糙,秦桐说:“也没有搽我给你的玉颜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