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车被推走,舟舟没听到兽吼,也没闻到血腥气,她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但之后几天陆续送来的皮货仍旧令她陷入沉思。
西北确实民风彪悍,想做什么直接上手去干,不像她,从出生起就生活安逸,只用动动嘴皮子,剩下的事自有别人操心。
舟舟忧心忡忡,自己以后也要跟着他们一起狩猎吗?
她可能接受不了,不对,她一定接受不了。让她捕兽相当于拿她喂兽,为此她整天焦虑,吃饭想的是猎兽,睡觉想的还是猎兽,焦虑之下,吃不下睡不着,为了转移注意,她下笔更快,飒飒飒黑字狂洒纸上。
“巧儿,杜若,安排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我们从后门绕去笔墨丹青阁,你们乔装好,不要让人发现破绽。”
找匠人刻书是第一步,然而像以前一样摆放在店里售卖还远远不够,舟舟这次要主动找说书先生合作,让所有人提起话本时,最先想到的就是她的书。舟舟胸有成竹。
小轿不比奢华的大轿稳重,舟舟饱受颠簸,颤动之下,一路听到街边不少人在谈论最近发生的大事。
“洛三公子要娶容和郡主,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还有人不知道容和郡主的事迹?洛家公子肯定不知道。”
“先不说她与多少世家子弟暧昧不清,郡主从小贪恋男色,她在京郊有一处庄子,里面养了不计其数的男宠!这样的女子会着急定亲?其中定然牵扯到可怕的阴谋,我想都不敢想。”
“胆小鬼,我就敢想。安柔公主失踪,到处传闻圣上有意将她赐婚与奉北皇子以修两国情谊,她这一走,你们觉得谁会顶上去?”
“难怪如此着急,这场夫妻情分原来是利益使然。我觉得洛家肯定会想尽办法拖延,等事情过去,立马解除婚约。”
“唉,别的不说,这件事的起因也是荒唐,赐婚奉北说得好听,实则是抓紧最后机会逞威风啊。唉,不说了,买菜去。”
舟舟行事招摇,常年处在风口浪尖,大家习惯对她的事迹津津乐道,洛家人在民间威望极盛,普通百姓喜欢提洛家事,相比之下,众人对安柔公主不见一事反应平平,看不见摸不着的公主就像天上浮云,不干己事,简单惊讶一句后又转到其他话题。
舟舟穿过那条酒肉飘香歌舞升平的大道,又经过几处宴饮欢乐的小园。
“郡主,笔墨丹青阁到了。”外面传来杜若的声音。
舟舟思索片刻,拍了拍手中书稿,吩咐道:“赏些银子,让坊中所有匠人集合,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出书,马上就会有人来买。”
*
“仙人语”茶楼。
翁先生今日说书,刚刚已经说了一场,中间留有一段时间给他饮茶歇息,清闲间,大堂来了三位样貌招摇的新客坐在角落。
“心寒,十分心寒。”洛观雨卸尽浑身力气靠在椅上,着重对洛听风说,“你忒不讲兄弟情谊。瞒着他也就算了,怎么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
洛听风实话说:“我没对大哥说,他自己猜出来的。”
“不必解释,二哥心寒,寒透了。”他抬手招来小二吩咐道,“给我上一壶驱寒热茶,再给他们各上一壶凉茶。”
茶来,洛观雨先给洛辞云倒满棕黑的凉茶。
洛辞云浅尝一口说:“好苦。”
慢慢将剩下的饮尽,评价道:“但是能喝。”
洛观雨接着给洛听风倒满浓黑的苦茶:“马上就要成亲的人啊,哥哥我想说的话都在这杯茶里了,来,干了。”
洛听风面不改色地喝着苦药似的凉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洛观雨问:“如何。”
“能喝。”
洛观雨呵呵道:“可笑,这玩意儿能喝?”
“你自己尝,看上去黑,实则不苦。大概上错了。”洛听风继续喝一口。
洛观雨冷笑:“想诈我,你既喜欢,将这一壶喝完。”
洛辞云拿杯过去接:“给我倒一些,我尝尝。”
壶嘴向下,涓涓倒了小半杯,洛辞云一饮而尽,惊道:“确实不苦,滋味酸甜,是不是凉茶错上成了熬重的酸梅汁。”
放在鼻尖嗅一嗅,又说:“气味也像,果真上错了。”
洛观雨摸着下巴半信半疑,见他二人饮得有滋有味,按捺不住好奇,提起那盏壶凑近鼻子闻,苦药味扑面而来,他心脏猛跳急道中计:不好!
他举起茶壶的那刻已经迟了。
左右两人一人摁壶一人掐脸,硬生生将他嘴掰开往里灌。
洛辞云说:“呸,苦死了。”
洛听风道:“二哥既然好奇,不如将剩下的喝完。”
等到大半壶茶喝完,洛观雨宛如死人一般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心寒,命苦,苦透了。青卫,青卫何在,快让翁先生说一出《手足相残》,没有就现写,按我说的写,兄弟三人,老大死了,老三也死了……”
洛听风与洛辞云将他那壶暖胃驱寒的热茶分来漱口。
青卫捧着纸笔在边上认真记,洛观雨苦到说不出话,青卫于是自行发挥,简单写完一段后捧着书稿去找翁先生,但好巧不巧,有人已经赶在他前面给翁先生塞了银子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