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父离开, 正厅只余母女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忽的一起笑出声来。
阮柔触及阮母的目光, 略微尴尬, 连忙挪开视线。
当晚,三人一起用了晚饭, 然后留在阮宅住了一晚, 第二日方才离开。
此后阮母便彻底在省城常驻了下来, 说是来照看女儿,但大多时候她并不会直接去陈府, 只是偶尔去一趟送些补品、问问大夫女儿的情况。
更多的,她时常在省城闲逛,酒楼、茶亭、戏院乃至省城外的桃花林, 处处布满了她的足迹。
间或阮柔回去看一看, 便能见到人在院子里做绣活、描红作画, 好不快哉。
八个月时间一闪而过, 阮元娘肚中孩子瓜熟蒂落, 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幸而陈家并不着急男孙, 对这个唯一的孙女也算疼爱有加。
阮柔和阮母上门探望之时,只见陈二夫人欢喜抱着小囡囡,一副神清气爽, 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
阮母心神一震,不知为何,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
彼时,她刚刚拼命挣扎生下双胎女儿,却在睁眼那一刻, 骤然得知因为生产艰难,再难有孕。
哪怕时过近二十年,她仍旧记得当时身旁灼热且带有谴责的视线,她的婆婆、丈夫、乃至自己的爹娘,俱是一副失望模样,好似她生下两个女儿是天大的罪过。
年轻的她毫无所觉,便真的理所当然认定是自己的错,而后,更是将那份难言的焦虑以及懊悔尽数施加在了后出生、瘦巴巴一团的小女儿身上。
每当有人提及自己不能生育、每当看见阮父与后院姨娘妾氏以及庶子一家和乐,她心中那股火就越烧越旺,连带着灼烫身边的人。
时至今日,沉浸在自责与懊悔中二十年,一叶障目的她才终于脑子清醒过来,看清背后的真相。
是她的错吗?是为阮家诞育子嗣错误,还是拼命生下两个女儿有错?
都不是,可笑走到而立之年,方才醒悟,如今她不求女儿原谅,只希望能就近照看,看着人越走越高,直至她永远只能仰望的高度。
阮柔可不知阮母的纷杂思绪,在她看来,母女间要说深沉大恨倒是没有,但也不可能如寻常人家亲近,不论如何,阮母抚养她长大,她也会尽力照看阮母日后生活,保她晚年无忧。
事实上,因着生意的缘故,她关注其他事情的时间并不多,就连阮母那,多是遣下人过去看一看,即便能察觉阮元娘有意撮合修复母女关系,却也尽量避开。
错过的终究错过,她不是原主,无法轻易代替原主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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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秋去,眨眼便是十个春秋。
如今的阮柔依旧单身,已经快三十的年纪,保养得当,只似二十出头,却已然浑身的威势。
十年的努力,阮氏胭脂铺的生意蒸蒸日上,如今可以称得上一句遍布全国各地,且名声斐然。
当然意外参与进来的陈家二少爷与严老爷无不庆幸,当然的一念让之后的他们即便躺着也能收到源源不断的回报。
随着生意走上正轨,发掘了越来越多的人才之后,阮柔的心神逐渐从铺子里的日常琐碎脱身,只偶尔关注下铺子的新胭脂调制与新店开张事宜。
如今的她,考虑更多的则是另一件事,即挑选自己的继承人。
岁月催人老,原本中年的阮父阮母如今已显老迈之势,当初的分居两地还需遮掩一二,如今则全然不需要。
只是,人的胃口总会越来越大,阮家足有四个庶子,看似不错的阮氏产业一分,落到每个人头上并不多,而后便有人将主意打到阮柔身上来。
她是女子,且多年未婚,连招赘都不曾,如今年三十,眼看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子嗣,如此,庶出的弟弟与侄子,自然是她最亲近的人。
当然,这纯粹是阮父和他便宜儿子的幻想,阮柔可没打算将自己辛苦打拼的基业拱手让给不喜欢的人,事实上,她早已有所打算。
她看好的继承人不是旁人,正是阮元娘的长女。
陈家二房,陈家姐夫为嫡长,夫妻俩如今两子一女,也算子孙繁茂。
作为阮家第一个小辈,阮柔对这个小侄女自也是十分疼爱,尤其小姑娘十分机灵,当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看向你时,任是铁石心肠也得动摇。
除此外,阮柔更为满意的则是另一点,那就是小姑娘打小爱臭美,五岁的年纪就会偷摸在亲娘的梳妆台上给自己化妆,差点被亲娘一顿好揍,随着岁月的流转,这股喜欢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烈,待稍长大些,就差在阮氏胭脂铺插根,可以说,姨侄俩比之亲母女也不差什么。
之所以一直没有跟陈家提出,则是她还有两件事纠结。
一则,她辛苦立了女户,自然希望继承人同样也能如此,但女户立身艰难,还容易遭受她人异样的眼光,她不确定要不要在小姑娘尚未成人前,引人走上这条荆棘路。
二来,她选继承人,自然希望对付对方跟自己姓,而侄女出身富贵不愁吃喝,更何况陈家应当不希望自家子孙跟了别人姓氏。
如此,一拖二拖的,就一直耽误下来,如今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