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酒气混着秋天的风寒笼罩了骊姜。
赢则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两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骊姜好像瘦了些,肩头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半个肩膀。刀还架在她脖子上,她却一错不错地盯着赢则,目光盈盈,眼里的东西他却看不懂。
这气氛实在太诡异,护卫们都屏气凝神,全神贯注。
“你怎么来了?”过了许久,赢则轻声问,声音微哑。这话问得怪异,倒像是见到熟人来做客似的。
不等骊姜回答,他又厉声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有话......什么?”骊姜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寡人问你,是不是齐王派你来杀寡人?”赢则咬着牙问,带着威压,声音含混低沉。
骊姜被他眼里的冰冷刺痛,也冷着脸瞪着他反问:“王上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懂。可是我听明白了,在你心里我已经是另一个人了。王上就这样看待我吗?”
两人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赢则沉默了片刻,伸手推开护卫架在骊姜脖子上的刀,说:“带进兴乐宫来,寡人有话问她。”他的鼻音很重,带了浓浓的疲惫。
“王上?”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
赢则挥了挥手制止他发问,随手把火把塞回给旁边的护卫,环视四周,寒声道:“都别乱说话。”
殿内,宫室陈设一如从前。烛火全部被点起,室内亮如白昼。偌大的宫室只有沉默的两人。
赢则叫人送来了伤药。“忍着点。”说话间飞快地拔出了骊姜肩头的箭。骊姜已经是面无血色,闷哼一声,咬牙撑着不出声。赢则轻轻皱了下眉,手下不停。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去看对方的脸。
简单地给骊姜处理了伤口,赢则终于坐到骊姜对面。
“你是齐国的间者吗?”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骊姜还没从疼痛里缓过神来,用右手费力地拉起衣服。“什么齐国的间者?王上这是什么意思?”
“寡人已经抓到了长孙汤,那个齐国商人。”赢则死死盯着骊姜问。
“什么齐国商人?王上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还有什么齐王。”骊姜不由得恼火。
“就是将你送给赢章的商人。”赢则继续盯着她。
“王上是说张汤孙吗?”骊姜终于听到熟悉的名字,震惊地反问:“他竟然是齐国的间者吗?”
“所以你也是替他埋伏在寡人身边传递消息的吗?”赢则说着,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吧?”
“我......”骊姜一时语塞,又气又怒提高了声音:“王上怎么会这样想我?我自入宫以来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吗?王上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了吗?没有证据如何平白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冒险接近寡人,然后刺探情报,再通过乐师们传递出去。甚至假装不认识秦篆?献媚讨好独宠后宫,把寡人骗得团团转,美人计如此成功,齐王给你什么奖赏啊?”赢则面带不屑地冷笑道。
“王上如此怀疑我,为什么不肯去当面问一问我?”骊姜质问,眼泪不由得涌上来,“王上是怕了吗?怕自己被骗?如果我真的是齐国派来骗你的,你要杀了我吗?”
“你.....大胆!”赢则听她并不否认,气得拍案而起,“这秦宫女人那么多,换做别人,早就死一百次了。你居然还敢来质问我?那你又有多少真心给寡人呢?不过是逢迎谄媚、以色事人而已。”他伸手指着骊姜道:“你这样的低贱女子,寡人想要,随时可以找来一百个、一千个。”
“秦王说得好!”骊姜听了这话眼中噙满泪水,满是不可置信。
她倔犟地忍住要滑落的泪水,抬头大声说道:“我来就是想问个明白,现在全都明白了,原是我痴心妄想。任凭秦王处置,再没有半句怨言。”
“你走吧。”赢则扭头不再看她,“你是不是齐国间作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杀你,你就当作没有来过,寡人也不再追究。”
骊姜听他这样说,就要撑案站起来离开,却牵动了伤口,跌坐回去。
赢则只上前一步,马上扭头负手不去看她。
她深吸一口气,徐徐站起身来,再不看赢则,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慢着。”赢则出声。
骊姜收住脚步,并不回身看他,脸上早已是泪水交横。
“何远,你进来。”赢则提高声音,面色寒得像冰。
内侍打开门,小步走进来,绕过骊姜,小心翼翼觑了一眼赢则,等待发话。
“送她回去。不要惊动别人。”
“喏”叫何远的内侍朝骊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低头出门。
夜色里,骊姜走得飞快,眼泪被落在身后。她第一次现实地感觉到秦宫如此冰冷无情,如同每一座王宫,没有例外。
她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