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来自床边的视线，姚温微微侧首，挑起一边眉头，“醒了？”
不知怎得，萧顺感觉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对，但是也说不清具体缘由，对着那被他辜负了新婚之夜的新娘子，莫名一阵心虚，只得含糊道，“嗯。”
“那，”姚温一顿，转了转手中的碧玉杯子，“来聊聊？”
萧顺却未答话，利索地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饮尽。
姚温也不急，就这么撑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一双杏眸笑意盈盈，好像真对她这便宜夫君动了心思。
萧顺顶着姚温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终于开口：“那个，昨晚的事，对不住。”
“扑哧。”姚温今早醒来，气也消了。想起昨日的虚惊一场，掩嘴轻笑，蛮夸张地点了点头，打趣道，“是挺对不住的。这古往今来，大婚之夜能过成昨日那样的，的确世间罕见。”
萧顺耳尖红得滴血，拉了张凳子坐下，极力为自己辩解道：“我平日里不这样的，虽说我自幼身体的确不大好，但昨日是因为喝多了酒，才......”
到底是没有底气，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只得垂下头，认命道：“不过坊间传闻也没错，我应当......应当是没有几年了，圣上一时糊涂指了你我这桩婚事，确实是委屈了你。”
姚温闻言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萧顺话锋一转：
“不过你放心，你要是不乐意，我便不碰你。我爹娘也都是良善之人，来日我走后，你另寻良人便是，金银财物，你尽管开口，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啊，姚温一怔，没料到萧顺竟如此干脆利落，她还没开口套话，这人便三言两语将自身状况和盘托出，字字句句还都是在为她做打算，让她不免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仔细看来，对面人长得也不差，身形修长，身量估摸着能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精细将养出来的公子哥儿。若是无病无灾，也能算个良配。
可惜现在宿醉方醒，脸色惨白，不像个新郎官，倒像个细碎的瓷娃娃，怪招人怜爱的。
姚温暗自惋惜，寻常人家的儿郎在这及冠之年怕是都张罗着考取功名，光祖耀祖呢。这人刚结完亲便要考虑身后事了，也是可怜。
她也不好再调笑，思来想去还是放下茶盏，正色道：“我也不是真的埋怨你，不必想得如此长远。不过，你当真重疾难医？”
“不过三年。”
怕她不信，萧顺又三指并起朝天，信誓旦旦道：“都是真的，我这人从不扯谎。我发誓。”
姚温语塞，一时竟不知这人是涉世未深还是单纯的缺心眼，寿数这种东西，也能拿来随意起誓。到底是自小养在大院里，未曾见过世间险恶。
但，只有三年了啊......
她向前探头，进一步问：“无药可救？”
“这...我自幼便患有不足之症，从小到大各种医师郎中来来往往换了得有数十波了，连宫里的御医都来看过，民间偏方也试过不少，均不起效。我娘再着急都没用。”说到这，萧顺还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头，笑了笑，“其实能活三年都是极顺的情况了，大多医师都断言我撑不过两年。”
姚温沉默，目光忽然变得沉重。
萧顺大概以为姚温的这番反应是因为她在王府被护佑得很好，未曾历经过世事无常，骤然听到生啊死啊的，被吓着了。于是摆了摆手故作随意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能无忧无虑的过完这辈子已经很好了，我不伤心的。”
显然，萧世子实在是多虑了。
坐在他面前的姚温并不是那位从小养在宫闺，整日浸泡在琴棋书画的雅韵中的刁蛮任性的小郡主。她自小在街头市井长大，后来被永安王看中并收入朱雀阁，按着密探培养，早见惯了刀剑厮杀，生死无常。
对于生离死别，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毕竟朱雀阁里的人，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萧顺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平居，在姚温看来，简直是泼天的富贵与荣幸了。不过就是寿命短些，有什么可矫情的？
而今最大的问题不过是，萧顺一死，姚温再无作用，永安王必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届时要如何保命，还真叫人头疼。
这种心思自然不能叫萧顺知道，因此姚温只轻叹一声，佯装惋惜道：“你能这样想，当然很好。可惜你我之间，倒是有缘无份了。”
“哦？”萧顺本还沉在自己大义凛然无惧生死的英雄戏码里，一听这话，眉眼弯弯，身体前倾，忽然来了几分少年心气，“姑娘莫不是，已经对我一见钟情？”
......
呵，少侠还真是性情多变。
姚温着实被这人的不着调给惊着了。
前一阵还念逍遥游呢，现在就唱上西厢记了。
她无声在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正想开口说点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