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他分辨不出的诡术奇毒。
根据时惊鲲的话排除了这些情况,冷柔危仍心存怀疑。
她和贺云澜之间一定有什么她没有察觉的蹊跷。
这是一种莫能言明的直觉。
上一世的一切,在这时的她每每回想起来,都像一场梦。
她出生高贵,天赋卓绝,前三百年顺风顺水,性子冷淡乖张,肆意作为。
可想起人生最后那十年,冷柔危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变成那副模样。
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有一日一日悄然滋长的情绪,却又一遍一遍说服自己,从不做出什么去改变现状。
越回想,那些记忆就像流沙一样,在手中流逝。
“殿下近来……可有惊梦?”时惊鲲想起了什么,神色小心了些,注意着冷柔危的反应,斟酌着开口。
冷柔危睫毛颤了颤,似乎被勾起回忆。
她有一瞬的恍神。
时惊鲲心中了然,温润道:“脉象上尚无大碍,少时的毛病偶有复发也是常事,我为你配些安心丹服用。”
他似乎不太放心,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只嘱咐道:“殿下近来事忙,才定下近侍,眼下又要操劳祈神之事,这种时候更需注意休息。”
冷柔危颔首,待时惊鲲走后,她摒退了其他人,独自坐在妆镜前,看着自己出神。
殿内的光线就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暗下去。
耳边依稀回响着女人的疯笑声,和一些断断续续破碎的画面。
“你会像这根甘蔗,一节、一层,从皮到骨,被榨取得渣都不剩。”
少时惊梦已经是太久远的事,她以为自己早已走出那片阴翳。
回头却发现,这句话却历经弥久岁月,从诅咒变成现实,直到她今天在择芳台上睁眼之前的那一片黑暗混沌中还响彻耳际。
像一道回环,贯穿了她的一生。
冷柔危忽然感到浸透骨缝的冷意,还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怨。
她该蜷缩,却仰头向椅背靠去,将自己舒展开。
合上眼,任由那个女人的疯狂从记忆中波散,如实质般沉坠在身体各处,却什么都不做,以此获得冷静。
唯有握紧扶手的指尖能透露出她的一丝紧绷。
察觉到什么,冷柔危忽然警觉地睁眼,抬手掐诀,霜缚毫不费力地捆住了那个不速之客。
幽暗的室内蓦然跳动起一簇明火,将冷柔危眼中仍在流转的画面击碎,火光后照亮的是少年的身影。
桑玦半蹲在她椅子旁边的地下,手里扶着一盏灯,“天都这么黑了,殿下怎么还不点灯?”
空旷阔大的寝殿内,一盏小小的孤灯撑开光晕,似将两人笼在一团小小世界中。
光线柔和了少年的面容,显出一种朦胧的昳丽,他的眼睛亮得如有星河流转。
冷柔危身上原本在黑暗中的那一点紧绷不知是何时散去的。
灯火颤动,她清冷如霜的眼下,睫影随之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