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柔危的直觉告诉她,贺云澜不会那么轻易死。
听到这个名字,桑玦不知想到什么,讽笑一声,“他逃了。”
“逃了?”冷柔危有些诧异,一切却又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不禁狐疑,重生后的贺云澜不可能不知道魔神遗冢里有什么,他鏖战这么多天,为何在这个时候逃了?
桑玦状似漫不经心道:“站在殿下面前的是我,殿下提他,怎么,是要反悔?”
冷柔危自然知道他说的反悔是什么,平淡道:“本宫说过,天材地宝,任你挑选。”
桑玦混不吝道:“我也说过,我不要。”
冷柔危的脚步顿了顿,回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桑玦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隐约的较量在两人之间拉开。好像她要是真的说出反悔,下一秒他就真会做出什么。
两人已走到祭坛前,这里是最高处,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方,只有她们两人。
冷柔危自然不可能同意那样荒谬的事,问题在于,一开始她出于驯服的考虑,的确作出了许诺。
若按她以往的作风,她会态度强硬地要他接受她不可能答应他的事实。
但,驯服就失去了意义。
这是一个张弛有度的游戏,过于强硬,或是过于放纵,都会导致她失去掌控。
沉默僵持中,她在她能做出的让步与他的极限之间衡量周旋。
随着时间的拉长,不知是因为愠怒还是别的什么,桑玦的瞳仁几不可查地轻颤,眼中的锋芒渐渐染上了薄雾,眼尾透着似有若无的潮红。
桑玦微微扬起下巴,一切情绪转瞬消失,仿佛只是冷柔危的错觉。他睥睨着她,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冷笑,“殿下说话从不放在心上,我这人却偏偏说到做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顿住,眨了眨眼睛,困惑地看向冷柔危向他伸出的手。
“今日是我生辰,”冷柔危平静道,“按照魔界的习俗,若是有兄长,他应当送我一串铜钱,系在我的腰带上。”
冷柔危是一个冷肃的人,她从不允许旁人对她的戏弄。上一世就因此与桑玦结下恶源。
这一世地位翻转,她才多一些耐心,这已是她对于桑玦用性命去赌的恶作剧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这一步之后,唯有毁约动手。
桑玦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戒备地打量了她一眼,“你骗小孩呢?”
实际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冷柔危冷淡瞥了他一眼:“哪句?”
桑玦抱着手臂,“哪句不是?”
冷柔危没有给他多余的眼神,转身就走。凭她与桑玦对手多年的经验,他这副没话找话的样子多半就是不生气了,故意气人。
“哎——”桑玦立刻叫住她,在他血迹斑斑的衣衫里里外外摸索了一遍,那模样看起来十分认真,冷柔危回首瞧他,不禁觉得有几分滑稽,他好像真的在不遗余力地从自己身上找出几枚铜钱来。
冷柔危饶有兴味地勾唇,“本宫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若是没有,免谈。”
桑玦不满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莫欺少年穷。”
冷柔危头也不回地嗤笑一声,“那就等你不穷了再说。”
桑玦兀自冷哼了一声,默默跟她来到祭坛前,几步之间雪青色衣衫已经光洁如新。
这祭坛上摆着一方阴阳鱼石刻,魔界少主的血脉滴入的那条鱼会成为主鱼,侍神者的血脉滋养的鱼则会成为从鱼。主从鱼嵌合后就能开启魔神遗冢。
两人并肩站在石刻面前,各自取血。
桑玦耳尖微动,猛然回头,人群之中忽然窜出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兽,长相酷似麒麟,但比麒麟更为狰狞,浑身戾气,像一只悄无声息的大猫,凌空一跃,正向冷柔危飞扑而来!
血祭的双鱼石刻忽然光华大盛,冷柔危正在灵念沟通的关键时刻,魔神遗冢的入口于空中浮现,缓缓开启。她已感知到空气中异常的波动,集中全部心念,加速开启入口。
桑玦当即就认出那是他在斗兽场中对峙的上古魔兽。
就在魔兽巨大的掠影压在祭坛上空时,桑玦闪身到冷柔危的背后,周身野性再也没有丝毫收敛,长刀铮地飞出鞘中,锋芒大盛。
上古魔兽仰天怒吼,一爪将两人全部拍入大开的洞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