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野和万夏认识十年多了。
说起来,他跟她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院子里,那是高考前的一个周末,炎炎夏日,万夏跟着宋荐来祁寥家作客。
他跟她是同龄人,祁寥自然喊他下楼招待。祁东野合上试卷,从房间出来,楼下堂厅里祁寥和宋荐寒暄笑声不绝于耳,祁东野从楼梯边垂眼望去,看见万夏站在屏风后面,正弯腰去闻一簇花。
那天她扎了一只淡黄色的发圈,之所以还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后来他带她去院子里散步,她被蜜蜂给蛰了。
那只蜜蜂振着翅膀落在她头发上,祁东野来不及出声,万夏已经开始尖叫挥手狂拍,终于她被蜜蜂结结实实蛰了一下,疼得眼眶直发红,祁东野要叫人帮她处理伤口,她低声说:“别,别让我舅舅知道。他不喜欢我毛躁,看见我这样,又该说我了。”
眼见着她手腕渐渐红肿发亮,祁东野没办法,从侧门悄悄回到屋里,找白晓帆拿了药。
他拿着药膏和棉签回去,万夏在爬满藤花的木廊底下等他,那些淡黄色的细碎花朵,蓬蓬簇簇,跟她头顶的发圈倒相配,祁东野坐下来帮她涂药,万夏仰起头问:“这是什么花啊?真好闻。”
“风车茉莉。”他头也没抬地调着药膏,说,“好了,把手给我。”
万夏抬起手,棉签点蘸着药膏落在手腕上,疼得她嘶一声。祁东野停顿,问:“很疼?”
“啊,没有……”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还好。”
“你不该打它的,”祁东野看看她马尾上的黄发圈,“它以为你头发上是朵花,你不理它,它自己闻闻没有香味,过一会也就飞走了。”
她听完很惊讶:“是这样吗?”
“……”祁东野沉默一秒,“这不是常识吗?”
后来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缺乏常识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原来她妈妈很早就过世了。
她爸万南乔,还有她舅舅宋荐,一个是万声娱乐公司总裁,一个是横贯影视、餐饮、珠宝和游戏领域的富商公子,单听名字就知道是长年累月都不会回家的人,他们把万夏留给保姆、厨师和私人家教照顾,久而久之,就把她养成了橱窗里任性别扭、不谙世事的公主娃娃。
“祁东野,我给你发微信,你干吗不回?”
“我要学习,”他回答,“你总问我在不在,又不说什么事,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我只是有题想问你嘛,总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就直接把题目发给你,那也不太礼貌吧。”万夏说,“好吧,下次我先把题目发你,那你就会回我了对吧?”
祁东野看了她一会,松口了:“如果我会做,就回你。”
“真的吗?那你肯定会回我啦,”万夏很高兴,“你这么厉害,哪还有你不会做的题目呀。”
也正因为她生活自理能力太差,后来祁东野被庐城大学录取,万夏考进离他不远的另一所院校,八月底宋荐特地抽时间回庐城给他和万夏办升学宴,席间他给祁东野倒了杯酒,说万夏这孩子娇生惯养惯了,将来要是在学校里有什么事情,他离得近,还请他多多帮忙照顾。
宋荐在娱乐圈的权力背景何等水平,祁东野心里明白,在祁寥的注视里,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也许是看见他喝了那杯酒,大学开学以后,万夏便理所当然地隔三差五来学校找他,她人长得漂亮,性格又热烈,那时候跟他所有的朋友都混得很熟,祁东野要做什么事,她也总是忙着张罗,什么都要跟他一起。
所以后来万夏跟他和朱以晨合伙成立工作室,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祁东野没法拒绝万夏,他不能得罪宋荐,也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虽然常觉得她在身边聒噪又麻烦,可她毕竟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说到底,她只是娇气任性了些,却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不过这些他一直没有告诉唐筝筝,他自知跟万夏只是普通朋友,并不是因为心虚什么,可是遥州离庐城太远,平时他跟唐筝筝联系,无非就是发消息、打电话,他表达能力又差,隔着一层屏幕,总怕自己说错了话让她多想,见不到面的时候,倒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想着,渐渐便又是一年过去。
后来暑假里万夏过生日,也刚好是那天,唐筝筝跟着校队来庐城参加实践活动。
祁东野去机场接她,很晚了,万夏的生日宴已经开始很久,原本他都跟万夏说了有事不去,车开到岔路口,他忽然就改了主意,他觉得他该跟唐筝筝坦白自己的异性朋友,于是想了很久,说:
“我有个朋友今晚过生日,她是祁寥朋友的外甥女。我带你去见见她,好吗?”
他带唐筝筝去见了万夏,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厅里,万夏手指捏着红酒杯,静静望向他身旁:“这位是?”
“她是我的高中同桌,她叫唐筝筝。”祁东野说,“万夏,生日快乐。”
“哦……”万夏点了点头,将红酒放下,朝唐筝筝伸出手掌,“你好呀,我叫万夏。”
没等唐筝筝说话,她又笑道:“喂,祁东野,今天我生日,你怎么都没带礼物呀?”
沿江大道零点有烟火秀,祁东野把车停在桥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