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公你可不能死。”张让看向许琅。
司礼监的人等着许琅供词反水呢。
“许琅不解。”
“你父亲的案子又被翻了出来。”
许琅蜷了蜷手指。
他的父亲,那个被斩死依然咒骂朝廷的翰林学士......
怎么会被翻案.....
“虞山卿要给你父亲翻案.....”
“许琅你可知道,你父亲是昭化亲党?”
“许琅知道。”
“即是昭化亲党,就是犯了司礼监的命门......”
如果是三年前听到有人这么问他,他会干什么。
许琅想....他大概会,怒发冲冠写上一份‘抨阉党’张贴到国子监的墙上,或者率领太学的学生在宣武门前闹事.......
......
可现在是三年后....
现在的许琅是受了宫刑,从高高在上的状元郎打成司礼监太监的许琅,是在大镱宫干了一年任人责骂接受自己卑微的许琅,是经历了自己父亲问斩,家中妇人被充官妓的许琅.......
“许琅知道。”许琅低着头答道。
张让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司礼监想让你反水。”他直接了当的开了口。
“许琅但求一死....”
他早就没了活心。
“.......”
三年前的那场火,烧断了活下去的信仰。
朝臣,百姓,君王......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一辈子为国为民最后被斩首在午门?为什么卖国的阉贼在这大镱朝中过的风生水起.....
没人给许琅答案,许琅埋着头在这宫里无数个日夜都在思考,他怎么也想不出结局.....
或许这大镱朝本来就是错的。
“杂家知道你不会同意的,状元郎,你看这是谁?”张让拍了手,门口的守卫打开了牢门。
金属链条的伶仃碰撞后牢门后走来了一个人。
许琅抬头,眼眸霎时收缩。
黄淮元,他的恩师。
......
三年前一并判刑抄了家,许琅以为他早就死在了牢房中的,没想到还活着.....
“先.....生...”许琅颤颤抖抖的说出那个名字。
他半坐在墙角一下子使了力气跪在地上。
这一下使了他全部的力气,许琅的满是鲜血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先生.....”许琅又喊了一声。
黄淮元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他的双脚被人砍了去,镣铐只能锁在大腿处,铁制的大锁和骨肉长在一处,身上不知道是染了什么病,头发掉的几乎斑秃,耳朵和脸上上还有一块一块儿的黑斑。
本来就因为年老而佝偻的身子像条枯槁.....
不成人样....
可饶是这样许琅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他的老师,教他十几年的先生,三元及第横骂满堂阉贼和虞山卿齐名的内阁阁老。
“先生.....”许琅又唤了一声。
黄淮元终于抬起头来,他没有脚,全凭两个守卫吊着他才不至于躺在地上。
许琅终于看到了黄淮元的脸。
他的眼被人挖了一只。
“先生,先生,先生.....”许琅哭着大喊,半爬着到了黄淮元的身旁。
黄淮元张了嘴可是半天吱吱呀呀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许琅这才发现,他的舌头也被人割了去。
黄淮元悬在空中抖动着身子,他的嘴大口的长着。
许琅趴到他的嘴边才依稀听到他在说什么。
黄淮元在喊他的名字。
“许琅在,学生许琅在.....”许琅对着黄淮元磕了一个头。
文人墨客,恩师如同家父。
黄淮元在许琅的心中比起他父亲还要多出一份敬重。
黄淮元还在猛烈的晃动着,他没了舌头,嘴里早就说不出话。
许琅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
张让还在一旁站着。
许琅转头看向张让。
张让自然知道许琅想干什么,“来人,给黄阁老纸笔来。”
门口来了人,一会儿送进去了纸和笔。
许琅的手受过刑早就不能动了。
张让伸手想把笔递给黄淮元,笔到了黄淮元手上,却被他一把给打掉了。
张让嘴上刚想说什么,许琅便开了口。
“我来...让我来....”
他伸了头,嘴巴叼着地上的那支毛笔递给黄淮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