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丛枳午睡醒来时,看见房间里坐了一个人。
年轻男人单手撑脸靠在床边,闭着眼小憩。
丛枳有些惊讶,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她从容地直起身,给自己的病床调了调上下高度,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香蕉,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祝明礼被她发出的轻微声响弄醒。
男人抬头的瞬间,还有些迷糊的目光猝不及防撞上她直勾勾的眼神,竟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该做什么。
丛枳专注地吃着香蕉,颇为好奇地观察着祝明礼脸上的每个五官、每寸皮肤。她的双眼明亮得如同冬日暖阳,也像初霁春湖,世界当中一抹柔和。
祝明礼猛地直起身,咳嗽了声。
丛枳吓了一跳,收回目光,兀自将香蕉吃完,把垃圾递给祝明礼。
后者不明所以,但还是帮她把垃圾扔了,回到床边后发现丛枳不知从哪儿弄来本厚本子,笔速极快地在上面写着什么。
祝明礼凑过去看。
“好像是新来的护士,可他怎么是男人。不过他长得很好看,像屹立在皑皑雪原种的挺拔青松。”
祝明礼笑了:“我像一棵树吗?”
丛枳闻声抬头,专注得盯着他看了会儿,答非所问:“以后都是你照顾我了吗?苏迩不来了吗?”
“苏迩——”祝明礼下意识跟着丛枳这么叫了,出口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果然真哥们不能这么肉麻,随即改口,“赵苏迩跟我轮班。”
丛枳“哦”了声。
祝明礼等着她继续和自己聊下去,可丛枳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于是男人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丛枳正拿着铅笔画他。
祝明礼轻笑:“你说我长得好看,怎么个好看法?”
丛枳:“就是好看啊,还能怎么好看?”
祝明礼:“那你在医院里,或者以前在家里,有见到过比我好看的男生吗?”
丛枳:“有啊。”
祝明礼直起身,警觉起来:“谁?”
丛枳放下笔,皱着眉思考。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厚,她翻开日记本。
病房里很安静,丛枳翻页的声音几乎占据了所有频率,时不时夹着几声鸟叫风吹窗帘声。
祝明礼就这样靠着,看丛枳翻动自己的日记本。他看得久了,感觉自己好像透过面前的她,看到从前的她。
九年前的一个平常午后,也是如此好的太阳,也是如此凉而温暖的早秋。
祝明礼早上没课,但他却起了个大早,去大学城的小吃街买好丛枳爱吃的车轮饼和圣代,骑车来到北宁大学的美术学院,耐心等下课铃响起。
半小时后,下课铃打响,学生们鱼贯而出,从教学楼里冲出来往食堂跑。
祝明礼倚在树荫下,抱臂眯眼打盹。
他被掠过自己身边的一些窃窃私语吵醒。
“是商院的祝明礼,他又来等丛枳学姐吗?啧,真羡慕啊,他们谈了好几年了吧?”
“对啊,听说是高中就在一起了。”
“你别瞎传啊,我们丛女神才没早恋,人家是被祝明礼追了三年,高考结果出来后才答应了表白的。”
祝明礼撩起眼皮,看了眼说话的三个女生。她们注意到他醒了,一时间有些慌张。
他笑了下:“说的没错。”
话音刚落,丛枳就抱着书出现在树下,手上还拿着本课外资料看。
祝明礼冲那三个女生扬了扬眉:“你们女神来了啊,管家就不多嘴了。”
他把车轮饼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掰了半块,递到丛枳嘴前,她习惯性地张开嘴吃了。
“说了多少次,别在太阳底下看书,你这样眼睛会废掉。”祝明礼抽走丛枳手上的书,“不然你就见不着你对象这张帅脸了。”
丛枳在书被抽走的那刻低声惊呼了一下,随后开始兴师问罪:“出了太阳你不带伞吗?我可不要就这样晒着回去。”
“带了带了,说什么也不能晒着我们女王。”祝明礼笑道,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粉色阳伞。
丛枳这才没有再说什么,支开伞坐在祝明礼的山地车后座,二人来到学院外不远处的广场上,在草坪上席地而坐。
丛枳有些惋惜:“其实你真的不用装后座的,感觉这样装起来你的车都不帅了。”
祝明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一面帮丛枳整理头发一面随意地说:“没关系啊,你比较重要,我很享受每天接你上下课。”
丛枳微微一笑:“真的吗?”
祝明礼应了声。
广场上大多数是情侣,大家倚靠在各自的树荫下,时而拥抱时而亲吻。
祝明礼双腿放松地敞在身前,双手撑在身后,旁边的丛枳正在看书,翻页声轻微又清脆,有时候会停下来做会儿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