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年手忙脚乱地在凌乱无序的酒店房间内翻找了半天,才从床边的垃圾桶里面找到自己的手机充电器。 重新开机后,他立即将电话回拨了回去。 “我手机没电了。”待许知南接通后,林嘉年急切不已地向她解释,“不是故意挂断的。” 没电了? 许知南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给哪个小宝贝儿打电话打没电了?”她依旧坐在妇产科走廊的长椅上,全然无视了站在旁边的、刚才不情不愿给她让位的大肚子男人的鄙夷目光。 林嘉年正欲开口,却突然打了个喷嚏,再说话时,就带上了鼻音:“孟逸磊,给我打了一早上电话。” 他的语气中还透露着对孟某的无奈。 许知南没再废话,直奔主题:“为什么不去公司?” 林嘉年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神色一沉,眉头再度皱了起来:“他给你打电话了?” 许知南不置可否,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去公司?” “我……”林嘉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同一位在课堂上跑了神却突然被点了名的孩子似的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 许知南知道他在撒谎,叹了口气:“离婚不是你自暴自弃的借口,我也不想成为你自暴自弃的理由,更不想让你在未来后悔的时候把我当成你失败的原因。” 林嘉年沉默不语,许久后,他终于鼓足勇气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声色低沉而认真地开口:“知南,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活得很窝囊,颓废成了一滩烂泥,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熬过离婚带来的变动和冲击。 有家的人和没有家的人感觉是不一样的,有家的人有后盾、可回头,内心是踏实的;没家的人只能孤军奋战,甚至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意义是什么。 他从小就渴望自己有一个家,羡慕极了那些放学后有父母来接的同学们,羡慕他们每年过年都有新衣服和新鞋子穿,但是每当那些有领养意愿的夫妻来到孤儿院挑选孩子的时候,他都会竭尽全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或者故意耍滑作怪地把自己变成大人眼中最讨厌的那种孩子,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在被选中之后又被退回。 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会狠心抛弃掉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只是领养的孩子? 他曾有一位一起长大的朋友,在他六岁那年,这位天资聪慧的朋友被一对无子的夫妻收养,几年后,这对夫妻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于是又将他的朋友退回了孤儿院,从那之后,他的朋友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那年他九岁,朋友的遭遇如同一道锋利的尖勾一般勾起了他脑海最深处的一段模糊的记忆:深夜,年幼的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老旧的木门后,趴在门板下方的那个小洞前偷看门外的那群围着火炉说话的人,有人说他是他们花了一万块钱买来的,扔了不值当,不如继续当儿子养着,以后给他们养老;有人说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亲生的儿子, 没必要养着一个野崽子,不是亲生的永远养不熟;还有人附和着说,一万块钱搭进去就搭进去了吧,继续养着还要继续搭饭钱。 记忆中的他还十分畏惧那群人,偷听的时候,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就好像门外的那群人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一群可怕的陌生人。 自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都在思考那群人口中的“他们” 到底是谁?是不是他的亲生父母?直至上初中后,这段模糊的记忆带来的冲击感被另外一段更加深刻的记忆取代了—— 初二那年,他那位被收养之后又被退回的朋友自杀了,从初中教学楼的最顶层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试图去抓他的衣服,但是没抓住,指尖蹭着他的衣角划了过去……林嘉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试图将那段回忆从脑海中驱逐,然而他的呼吸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了起来。 许知南听出了不对劲儿,担忧地喊了他一声:“林嘉年?” 林嘉年咬紧了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许知南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林嘉年却斩钉截铁:“我真的没事。” 许知南不置可否,她也是了解林嘉年的,在某些问题上他很固执,喜欢钻牛角尖,所以她只能换种方式劝他振作。 思索片刻,许知南又说:“我们只是离了婚,并不是形同陌路,我不希望看到你自暴自弃的样子,更不希望你的事业受到影响,毕竟公司也是你一手创建起来的,是你的心血,你不能半途而废,你要好好工作,好好赚钱,不然你每个月怎么给我三百万的抚养费?” 林嘉年:“……” 许知南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起来:“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