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说,谁能想得到,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的苏相,私底下竟干了这么多坏事!”
“买官卖官、结党营私、陷害朝中官员,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还和外族有勾连!他可是本朝的宰相啊!外族要是打进来了,同他有什么好处!”
饶是知意在宫中多年,也不敢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事。
高舒颜慢条斯理地品着手中的新茶。
这是父亲今日特意托人送进来的,清香扑鼻,茶味回甘,气韵悠长。
“姑姑倒是坐得住,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在苏家做儿媳么?眼下可怎么办啊!”
高舒颜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是轻轻打开油纸包的点心,“尝尝吧,我家里人今日一起送过来的,正新鲜呢。”
知意本还想说什么,但实在抵不住点心的香气,索性将旁的放在一边,先吃为快。
高舒颜这才缓缓道,“我那姐姐已有了身孕,她肚子里的,可是苏家嫡出唯一的血脉,苏相拼死也会保住她的。”
苏家能到的这么快,除了她在后面筹谋,还有一点,就是魏氏始终没有搭把手。
可以说,魏氏不仅没有帮忙,甚至还有些落井下石。
她本来想着,就算是为着之画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魏氏也要尽力将苏川保一保。
没想到,关键时刻,魏氏居然两个月都等不了,直接选择放弃苏家。
但苏川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儿子没了也就算了,偏偏现在有了孙子,虽不知是男是女,可那是儿子的唯一血脉,他无论如何也会保住的。
双方勾结这么多年,谁手上又没有对方的几件烂事儿呢?
苏川只要以这个为要挟,一个还未降生、不知是男是女的婴孩,想来魏氏也不会过多为难。
所以,不用她在背后算计,高望秋和孩子也会平安无事。
高望秋从一开始就算错了这一点。
知意抬头说了一句,“姑姑,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
突如其来的夸奖搞得高舒颜摸不着头脑。
“怎么说?”
“因为你什么都能算得到!”知意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崇拜。
高舒颜无奈,“我要是真的什么都能算得到就不会被淑慧差点儿搞死,两次!两次!”
“也是。”知意撇了撇嘴。
“话说,堂堂后宫中最最受宠的公主,居然能一头碰死,这么惨烈,实在让人想象不到。”
这个,高舒颜觉得自己有点心得,“一个人一旦没了所有念想,就没了生的希望,活着也是折磨,还不如死了去。”
“唉!”所有一切,都化作一场深深的叹息。
“苏家这一倒台,可苦了太子侧妃娘娘了,姑姑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不许任何人在侧妃娘娘跟前谈论此事,”
“不说就不说吧,还索性不让侧妃娘娘出门,听说连房门都不让出,门口日日都有人守着呢!”
“承乾殿的人还同侧妃娘娘解释半天,姑姑你说,娘娘还有一个半月临盆,这么长时间不出门,可不是要憋坏了!”
“也不知道是在防谁!”
防谁?
高舒颜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如果只是为了不让消息走漏,不让人谈论就可以,谈论者死,自然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可如果把人锁在房中,那就是明显不让有心人接触之画。
之画的孩子最是碍着谁的眼,答案不言而喻。
高舒颜不禁冷笑,权利啊,利益啊,果然能让至亲反目。
高舒颜一夜无眠。
随手捞起一件稍厚一些的披风披在肩上,打开窗户,一阵凉风袭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秋风还是凉啊。
望着天边的月牙,高舒颜思绪万千。
今日的苏府,很难不让她想到上一世的高府。
重来一世,她步步算计,日日担心,终于,一手将苏府推到了它该有的结局。
苏川,你人头落地前,可曾后悔从前所做之事?
为一己之私,连累全族,你可有悔?
你可有恨?
但是如同当初算计高望秋一般,高舒颜觉得心里除了松了一口气之外,并没有想象当中的畅快。
当初她不懂这是为何。
现在她好像明白一些了。
政治斗争,原本就是你死我活,没有绝对的对错。
而且一旦开启了这种斗争,就必须争出个胜负,争出个成王败寇。
可真正获得成功的人,就真的快乐么?
也不尽然吧,
毕竟人外有人,天外还有天。
斗来斗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大概就是等自己死了,再由子子孙孙斗,直到斗到了彻底失败,远离权利风暴的中心,大概才算结束吧。
不幸的是,她已经被动地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再也回不了头了。
除了不断向前,她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突然很想念云起衍。
他应该很早就知道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吧。
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