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做梦,可他却莫名觉得那些就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方才,他对顾青青撒谎了。
其实他不止做了一个梦,在那个奇怪道观之前,他还梦见了潭州城。
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他在别人家门前捡到了一只快死去的小奶猫,然后开心地抱回家,却被家里人丢了出来。
他哭着央求,最终将小奶猫留了下来。
“阿奴……”这是他取给那只小奶猫的名字。
可他却不记得那梦里道观是哪里,也不记得那个牵着自己手的富贵女子是谁。
院外雪絮飘落,顾心安安静地窝在褥子里,忽然想到除夕那日去祭祖回来路上顾青青问自己的那番话。
她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事实上,他只记得自己不是顾家的亲生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脑中零碎的记忆告诉他,他很小就到顾家来了,至于来的原因,也十分简单。
顾家爹娘说他是被上山拉柴的姐姐捡回来的,因为他当时不知自己家住哪里,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所以就被留了下来。
那个时候顾家还没有现在这么穷,家里的豆腐生意很好,吃穿用度不愁,和姐姐关系也不错。
可不幸的是顾家爹娘死得早。
在顾心安的记忆中,顾爹患有遗传性的心疼症,临死前他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可最后还是含泪而终,死不得瞑目。
同年年底,顾娘也走了。
那个时候的顾青青比自己还小,家中一贫如洗,穷得连饭都吃不起,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灾星,是她克死了爹娘。
小时的记忆混沌,但好像也是从那时候起,原本同爹娘一样疼爱自己的姐姐开始变得嫌恶自己。
因为家里没钱,所以他不得不跟姐姐一起下地干活,可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两人吃饱饭,因此姐姐对他更加冷眼相待,甚至开始了打骂。
这样贫穷又糟心的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直到前年顾青青心疼症彻底发作——
院外风雪渐停,烛火映着厨房里边忙碌的身影。
少年微微抬起眸看着,不禁皱眉想起,顾青青好像也是在那场重病之后变得再和从前不一样了……
“粥好啦!”
顾青青一手端碗,一手提着竹凳子进屋,看见少年正愣怔发呆,笑着问道:“怎么了,心安,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少年应了一声,随即回过神来。
顾青青将凳子搁在床头,放了粥,说:“那你先等下,姐给你另外做了好吃的。”
少年苍白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是什么?”
顾青青卖个关子:“马上就知道啦。”
她转身出去,进到厨房又端进来一个更大的碗,先不递过去,反而问道:“心安,猜猜是啥。”
少年笑了笑,早就闻到了碗里的味道,说:“我生辰都过了,姐姐怎么又煮了面。”
“谁说不过生辰就不能吃面了。”顾青青小心地将碗搁在凳子上,擦了筷子给他,“心安今天受了寒,吃饭也得吃热乎的。”
看着碗里有着和生辰那日同样的煎蛋,少年拾筷将它夹到顾青青碗中,说:“姐姐吃吧。”
顾青青捧碗喝粥,抬眼看着他:“怎么了,嫌弃姐煎糊啦?”
少年摇摇头:“姐姐还没吃过呢。”
“怎么说的这么可怜兮兮的。”顾青青忍不住笑:“等春天来了,年前孵出来的小鸡长大会生更多蛋,到时候姐吃都吃不完。”
她将煎蛋夹回去,说:“姐姐是大人,心安是小孩,姐不跟你争。”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少年撇撇嘴,有些不开心。
顾青青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你才十五,腊八那天才满。”
顾心安慢慢嗦面,吃了一口又忽然停下来,顾青青嘴里含着粥问道:“怎么不吃了,很烫吗?”
“不是。”他摇摇头,“我想问姐姐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顾青青手中碗一顿,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还记得是在哪里遇见我的吗?”
“额……”顾青青愣怔了下,“怎么突然想起问姐这个?”
少年继续吃面,神色平静:“就是问问。”
顾青青慌神道:“姐忘……忘了。”
顾心安没说话,顾青青心跳的砰砰的,脑子飞快转着转移话题道:“对了心安,今天姐帮你上药的时候,看见你脑袋后面有个东西。”
少年微微抬眸:“什么?”
顾青青想了片刻,就说:“应该是块胎记。”
她举起手指道:“就姐大拇指这么大,黑色的,心安你自己见过吗?”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