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胡乱地沐浴了一番,而后顶着满脸的药膏,在床榻上昏昏地睡了过去。
季公的府邸尽日歌舞不停,往先她总是被弦乐声吵得睡不着,可在宫中经历了这一番波折,实在是劳累的厉害,头沾到玉枕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攸宁久违地睡了个好觉,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边都已经泛起暮色。
季公回来了吗?
攸宁忐忑地坐起身,正想询问女奴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嚷。
女奴急切地唤道:“公子!您不能进去!”
但那人还是硬生生地闯了进来,他执着剑,将女奴们逼退,冷冷地说道:“我来探看阿姊,关你们什么事?”
来人是季公的嫡长子,晏宁。
季公不是很喜欢他,就像季公不是很喜欢攸宁一样。
晏宁恍若无事地走了进来,仿佛刚才那个用剑逼退女奴们的人不是他。
攸宁看向他染上血珠的长剑,瞳孔瞬时紧缩。
她下意识地摸出了枕下藏着的短匕,戒备地下榻站起身子。
晏宁十四岁的时候便已习得了季公的作风,整日与歌伎、乐女厮混在一起。
他扯唇笑了一下,轻蔑地夺过攸宁手中的短匕:“听说阿姊今日叫瑟瑟表姊打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晏宁性子乖张,不辨礼仪,是个再难缠不过的人。
攸宁抿了抿唇,说道:“你过来就是想要说这些的吗?”
她向门边吓得胆颤的女奴们悄悄地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将侍卫唤过来。
这些女奴是从一位失宠姬妾那里拨来的,胆子很小,根本不敢招惹晏宁,他知道她们势弱,于是愈加嚣张。
一群人连动都不敢动。
晏宁上前半步,更加肆无忌惮地掐住了攸宁的下颌。
她心底不住地犯恶心,暗处的手不断地变换姿势,示意女奴们快去找侍卫。
最后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奴朝着攸宁点了点头,然后拔腿就跑去寻人。
晏宁并没有注意到攸宁的小动作。
他直直地看着她涂满药膏的脸,嘲讽地说道:“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引诱舅父的?他那么古板的一个人。”
攸宁肺腑里翻涌着怒火,让她想要夺过晏宁的剑,将他捅个对穿。
但她美丽的脸庞上却没有一丝恼意。
“既是子虚乌有的事,”攸宁垂着眸子说道,“我又怎么知道?”
晏宁执着帕子,慢慢地擦净她脸上的药膏。
乳白的药膏之下,是一张白皙无瑕的脸庞,原先的肿痕已经消弭了,攸宁还是那般的美丽。
晏宁轻佻地说道:“阿姊还装,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攸宁强忍着,才没有探出手掐向他的脖颈。
她边与晏宁周旋,边暗自猜测季公应当还未回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现在都没回来呢?
攸宁正想着,前院传来了动静,听着那欢呼声和乐声,她便知道大抵是没什么问题了。
她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抬起眉眼看向晏宁。
晏宁自然也是听到了,他当即便收起长剑,跳到了窗子上。
他警告地说道:“若是敢告诉父亲我来过,你就完了!”
攸宁看向门外已经过来的侍卫们,柔声说道:“阿弟最好先走得了再说。”
而后她举起短匕,眯起一只眼睛,毫不客气地朝着晏宁掷去。
晏宁大惊,咬着牙关留下一句:“你这下/贱的荡/妇!”
他狼狈地躲开,从窗户上直接跳了下去。
攸宁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她给了那传信的小女奴奖赏,而后便有侍从说季公传召她过去。
她简单地梳洗更衣过后便去见了季公。
季公喝得酊酩大醉,已经不剩什么清醒的余地,但姬妾们还是在不断地向他灌酒。
攸宁暗自揣测此次会面应当是顺利的,公子允和郑王到底算是兄弟,更何况他现今已经坐上了魏国的王座,即便是要清算故旧的仇人,也不会这样快下手。
季公先前还说要回来收拾她,此刻却没有任何恼怒的意思。
他又恢复了之前得势时的宽容。
“回去别院吧。”季公半醉半醒地说道,“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将酒器重重地放在桌案前,浑浊的眼睁开又阖上,将姬妾纤柔的手指捏了又捏,满身都是权欲淫/色的污脏气息。
攸宁装作惶恐,福身说道:“父亲,可是攸宁有什么做的不对之处?”
“听不懂我的话吗?”季公拍了一下桌案,“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攸宁眸光颤动,紧忙说道:“是,父亲。”
她敛起衣裙,小步快走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