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灾祸!”
“是她害死了毕将军!”
“就是她!就是她!”
攸宁抬起眼眸,美丽的面容微微发怔。
灾祸这个词语多么熟悉,季公这么唤过她,仲媪也这么唤过她,大抵连郑王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因为美丽,所以会蛊惑人心,所以会带来灾难。
叛臣们披坚执锐,身后还背着弩箭,就像是整装待发的军士,他们后面的确跟着军士,只是那些人并不是正经的士兵,而是被养在暗里的死士和奴仆。
就像家妓一般,瞧着是姬妾和女奴,实则早已做了贿诱来客的勾当。
类似的人攸宁在季公的府邸见过无数,看似洒扫的低贱仆役,背地里常常帮季公残害政敌的子女,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闯进长青宫的是什么人。
季公把持郑国多年,做过无数见不得人的事。
他心中不安,所以豢养死士,可郑王寻仇的那夜,他们不过顷刻间便如草芥般便被杀戮殆尽。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任何妄图抵御的行为都是没有意义的。
攸宁紧紧地攥住手指,抬起眼眸看向闯入者。
他们方才还在厉声责斥攸宁的罪过,将她当做比厉公母亲更灾异的存在肆意地辱骂,但在看清她面容的刹那,所有人的唇都没有再动。
叛臣们呆愣愣地望着她,连抽到一半的剑刃都顿在了原处。
冷箭满是戾气,射穿了床柱,也射穿了不知凡几奴仆的心脏,血气隔着遥远的距离都是那般的清晰。
攸宁没有说话,她静默地找寻着叛臣里的领头者。
他还没有出现。
只有一个跳梁小丑般的人,结巴着问道:“你、你就是那个蛊惑了王上的灾祸吗?”
类似的疑惑并不只是他一人有。
因为眼前的这个女郎瞧起来太美丽,也太无辜了。
她就像朵初绽的花,眉宇间还蕴着几分天真的稚气,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眼眸的色泽清浅,漂亮,干净,甚至带着些空明的美感。
纤弱柔丽,纯白无暇。
攸宁近来跟人的交流不多,嗓音微微有些哑:“灾祸……是说我吗?”
一字一句,都似落在鼓点上,令人想起典礼上的雅乐。
她的美丽会令人失神,她的无辜则会令人感到无措。
任谁见了这样的一双眼,都会生出怜悯的情绪。
攸宁跪坐在锦被之间,脸庞微微上仰,因被火光照亮,显得格外夺目,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她足腕上的浅金色锁链。
那开口发问的人已经全然愣住了,他的嘴张着,却好像哑了嗓子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攸宁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是乌黑的绸缎,将那美丽的面容衬托得愈加楚楚可怜。
她只是抬起眼眸,就仿佛有泪水要掉下来,既像是无辜的受害者,又像是悲悯的施善者。
那是一种不容玷污的、神性般的美丽。
灾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灾祸……应当是妖冶的、放/荡的,在面对审判的时候,更应当是卑微的、低贱的,为谋求生存不顾一切地乞怜,而非是这样坦然平静。
唯有攸宁自己知道。
她的心房在剧烈地跃动着,因为那个主事者过来了。
他的身形隐约,高大,远远地望着就有些缄默。
是毕顷的长子毕游。
毕游身着黑衣,像是传说中收敛性命的阴官,他才不过二十余岁,鬓角却已有了白发。
攸宁无法不感到震悚,她原以为郑王会把事情处理干净,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留了毕游的性命。
他灭她家满门的时候那样利落!怎么到了毕家就这样优柔?
攸宁的心底一阵阵悸动,毕游都杀到长青宫了,想必是早已知道真相,也早已将她给恨死了。
果不其然,在攸宁垂眸的一刹那,毕游的目光便落了下来。
他缓声问道:“嬷嬷,这就是您说的人吗?”
攸宁这时才发觉,毕游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是仲媪。
她的面容依然是那般的庄严肃穆,严苛,古板,双手交叠,声音寒冷而无情:“是。”
“此女蛊惑王上,乱政倾国。”仲媪一字一句地说道,“当诛。”
她的心怎么能这样狠?
攸宁忍不住地生起憎恨的情绪,早先仲媪就想将她送去做营妓,现今竟然还想要趁郑王不在杀了她。
明明祸由全在郑王,落在仲媪的嘴里,却全成了她的罪过!
仲媪怎么不去把郑王杀了呢?
攸宁的面容微微扭曲,但那幅度太小,以至于无人注意到。
但叛臣们的情绪还是被带动了起来,这女郎当真是可怖,连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