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新爽的风充盈着衣袖,顾云臻闻着身前之人若有若无的清香,看着她颈后的那颗小小黑痣,不禁有种刻骨铭心的欢喜。
二人这般信马由缰,奔到河边才停了下来。此时春阳正盛,照在脉脉碧水上,幻成无数金光碎影,顾云臻拉马站在河边,看着身侧的其华,只觉她比那阳光还要眩目。
其华看着这美景,忽问道:“顾大哥,你到过关外吗?”
“还没有,但总有一天我要踏上关外的土地。”顾云臻握上其华的手,“到那时,你和我一起去,可好?”
其华没有回答,顾云臻又道:“我们不但要去关外,我还想和你一起去江南,去南疆,凡是玄燕马蹄可以到达的地方,我们都一起去。”
其华望着他灼热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好。”
日头逐渐过了中天,顾云臻怅然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又道,“我这几天有些事要忙,抽不开身,再过几日又要陪长辈们去狩猎,可能会去上半个月,待回到京都就来看你。”
听他说起“狩猎”,其华忙从绣囊中取出小瓷瓶:“这是我从《千金要方》上学来的方子,止血生肌有奇效,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我半个月后每日巳时去杏林等你,过了巳时你未到,我便不等了。”
顾云臻珍而重之地将小瓷瓶揣入怀中,摸了摸她的额头,叮嘱道:“你好些养着,切莫再淋雨了,天气若是不好,就不要去。”
其华心中一暖,点头道:“好,你也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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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定好了,分头出城,午后赶到陵墓旁的松树林里会合。先由一名断了腿又瞎了眼的出来哭坟。朝廷派来主祭的官员肯定要问个来龙去脉,这个时候韩全就会带着其余的人出来,拿出所谓的证据。事涉老侯爷,又当着大嫂的面,侯爷您肯定不会辩解,主祭官将人带回去,这件事情就算闹到了御前。侯爷若说清楚,是陷老侯爷于不义,若不说清楚,平白背了个‘凌虐兄长旧部’的骂名,即使能压下来,也会在小侯爷心中种下一根刺。他们可以就此光明正大地投到小侯爷麾下,说不定将来还可以进入帅府中枢。”
“打的如意算盘。”顾宣冷笑一声,“可知道何人主使?”
“韩全的嘴紧得很,咱们的人始终没能打探出来。”
顾宣不疾不徐地系好素带,望着窗外的一池碧水,淡淡道:“下手干净利落点,别惊了大嫂。”他身形笔直地走到铜镜前,最后再理了理衣冠,才大踏步出了俯仰轩。
顾显葬在离皇陵不远的地方,松柏掩映下,碑上刻着的字殷红如血。纸灰纷飞,三杯水酒洒下,在礼部员外郎一板一韵的祭词声中,顾云臻于墓前下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顾夫人从侍女挽着的竹篮子里取出一碟松花糕、一碟江南的手剥笋,洒下水酒后,她又从袖中“窸窸窣窣”地掏出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轻轻摩挲着鞋面,眼神温柔地凝望着墓碑。许久之后,她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接过侍女递上的火摺子。
青烟袅袅,被山风一吹,便散入了荒草之间。
顾宣微低着头,黑色长袍的下摆在风中微微晃动。
顾云臻直起身,目光正落在顾宣冷峻的侧面。义姐说过的话浮上心头,他满脑子的疑云越滚越大,若是以往,必定早就直言询问,可不知怎地,想起韩全,这话便堵在了嗓子眼。
便在这时,墓旁的松树林里忽然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夺夺”之声大作,似是连环强弩扣动扳机的声音。再接着是一连串短促的惨叫声,夹杂着偶尔的金铁交鸣声。
顾云臻耳目聪敏,当先反应过来,他足尖劲点,如流星般掠向松树林。眼见就要跃入树林,却听得顾宣大声喝道:“保护夫人!”
顾云臻心中一“咯噔”,忙刹住脚步,急急回到顾夫人身边。顾宣手一挥,扈从们抽出兵刃,散成扇形往树林里包抄而去。
顾六眼神闪烁了一下,旋即敛去惊讶之色,静静地站着,盯着脚前的黄土,不发一言。
风中的声音不多时便静了下去,扈从们刚包抄到松树林前,却见顾七微笑着从林中走了出来。他步履轻松、意态悠闲,可不知怎地,顾云臻觉得此刻的七叔如同刚刚将猎物咬断了喉咙的猎豹,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他忍不住走前几步,往松树林里张望了一眼。
这一切皆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礼部员外郎还没有反应过来,仍呆呆地举着祭词,瞠目结舌地看着。
“禀侯爷,有几个小毛贼躲在树林里鬼鬼祟祟的,属下怕他们对老侯爷陵寝有不轨之心,已经悉数拿下,送往京兆尹府了。”
顾夫人便松了口气,嘱咐道:“如果是盗墓贼倒也罢了,若只是附近的乡民不懂规矩,训斥教化即可,切勿太苛责了。”
她身子虚弱,在山风中站了这么久,便有些撑不住。众人见状,忙奉着她回了城。顾云臻扶着母亲进了瑞雪堂,顾宣则守在廊下,直到侍女出来轻声禀报,说夫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