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要炸裂开来,可她不敢脱去外衣,又时刻担心顾宣会违背诺言,也不敢睡过去。她和衣坐在床角,右手紧紧地握着匕首,听着顾宣的动静。想是他瘙痒难当,在竹榻上辗转翻腾,偏那竹榻不太结实,他一翻身便是“吱呀”一响,其华便这样整夜听着他弄出的“窸窸窣窣、吱吱呀呀”的声音,不敢闭眼,直至天近黎明,实在支撑不住,才稍稍阖了一下眼。
第二日一早,顾夫人便派人召顾宣夫妻到瑞雪堂用早点。
顾大姑坐在上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顾宣和其华,她先看着二人发青的眼圈,颇为满意地笑了笑,继而又盯着二人的脖子看了许久,疑道:“你们两个怎么了?阿宣,你怎么连个蚊子都拍不着,挠成这样,皮肤都抓破了。”
顾夫人也看了看,道:“唉哟,瞧之华这满脖子的痱子,定是赏梅阁太热了,今晚叫他们抬几块冰进去,热着了可怎么办?”
顾宣与其华同时抬头盯了对方一眼,还未说话,忽听外头丫环笑道:“小侯爷来了!”
顾云臻一身粗布衣裳,进来先给顾夫人请安,又给顾大姑叩头:“给大姑姑请安。”顾大姑素来疼爱这唯一的侄子,此刻看见他这身打扮,不禁心疼道:“在家里怎么还穿成这样?”
顾云臻一脸平静地跪在顾宣面前,叩下头去:“都是侄儿的错,还请您原谅。”顾宣淡淡道:“知道错了就好,谁年轻时没犯过错误。一家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
“您若不原谅,侄儿便不起来。”
顾宣叹道:“罢罢罢,你起来吧。”
顾大姑忙过来扶起顾云臻,道:“你小叔叔原谅你了,还跪着做什么。”她看着他身上的衣裳,眼圈一红,道,“这回就当得了个教训,以后可不能再胡乱喝醉酒了。”
顾云臻束手应是,又向顾宣道:“那侄儿去天驷监了。”顾宣点头:“去吧。你尚年轻,经验不足,朝中的事就别管了。等你服完劳役,多去向你三叔请教行军打仗之事,这才是我们顾家人的根本。”
顾云臻恭恭敬敬地应了,早点也不吃,出了花厅,自始至终没有看上其华一眼。顾大姑看着他略显萧索的背影,叹道:“可怜的孩子,从来没吃过苦的,天驷监那地方怎么呆得下去……”
顾夫人却喝了口参汤,平静道:“让他吃点苦也好,免得再犯下什么天大的错。”
“也是,经过这番囹圄之灾,我瞅着他,比阿宣那时候还要沉稳些。”说着,顾大姑又瞪了顾宣一眼,顾宣只是悻悻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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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姑性情豪迈直阔,偏又生着一双精明的锐目,与她短短半日相处,其华便明白了顾宣为何如此惧怕她,知道今夜与他共眠一室只怕是免不了的事情。眼见这日仍然十分闷热,再摸了摸脑门和鼻尖上的痱子,她不禁恨上心头,烦躁地在屋中想着对策。
入夜后,翠莺等人抬着梨木冰桶进来,桶中放着刚从地窖取出来的冰块。其华盯着冰块看了会儿,灵机一动,唤过紫英悄悄吩咐了几句。
戌时正,顾宣还未回来。其华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先睡,你们切莫进来吵我。侯爷若是回来了,也别理他,让他自个儿进来睡。”
翠莺早就听说这位六夫人有点小性子,偏侯爷对她千依百顺的,忙应了,不敢再入东屋来。紫英最后检查了一番,担心道:“夫人,侯爷若真恼了,怎么办……”
其华冷笑道:“他所谋者大,才不会为这种事情着恼,昨天那样他不也忍下去了吗?再说,只要他不起歹意,不就没事?”紫英小心翼翼将帐帘放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可其华直等到双眼发涩,仍不见顾宣回来。屋外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嗒嗒作响,到了子时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她昨夜没有合眼,这刻实在撑不住了,慢慢地睡了过去,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也未听到。
风雨声中,顾宣扣上房门,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就着尚未燃尽的烛火静静地看着帐内朦胧的人影。
凝视片刻,他又慢慢悠悠地走到桌边,拿起上面摊放着的书。这是一本前朝史鉴,泥金香书笺插着的那页上面还有她的批注。
——弄权误国者,可恶可恨。
顾宣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影,将书凑到烛火上点燃。眼见火光渐大,他伸出右脚,将一把椅子踢翻在地。
其华被椅子倾倒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见帐外火光大盛,只当是哪里失了火,吓得跳了起来,掀开帐子便往外钻。
“哗啦!”
“呛啷!”
水盆自床架子上倾覆,正淋在她头顶,将她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
伴着瓷盆的“呛啷”之声,顾宣松开手中正在燃烧的书,施施然转过身来。他欣赏着其华的狼狈样子,揶揄道:“咦?夫人,怎么这个时辰突然想起要洗澡沐浴了?”
水珠自其华额头涔涔滴下,她默然片刻,面色阴沉地抬起头,盯着顾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