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月上中天。
霍去病看着手心黑玉刚卯,听到悠悠的箫声传来。
他望向东边,心绪随着这呜呜然的箫声飘飞,殷陈,你究竟是何人?
唤来阿大,他吩咐道:“调查一下南越九真群的殷家。”
阿大瞪大眼睛,“郎君,南越距长安两千余里,我们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呀。”
回答阿大的霍去病那双漂亮微弯的眼瞳。
阿大心中叫苦不迭,最近自家郎君交给他的任务难度是越来越高了。霍去病这人还不放心将事情交给旁人去办,他这个贴身侍从一边照顾他的起居,一边还得为他四下查访,阿大心疼摸了摸眼下,再这样下去,他可要发飙了。
第二日城门方开,阿大便打马出了长安城。
青芦接替了他的位置等候霍去病起床。
青芦在主屋外踌躇,自家主子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她深呼吸两下,正准备去敲门,手还未叩到门上,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她对上霍去病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君侯。”她连忙后退,霍去病平时晚归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怎的今日如此反常。
霍去病看着青芦,抬手揉了揉额头,“你去看看殷姑子可起床了?”
“啊?”青芦一时未反应过来。
看着青芦那张一直掌控一切的脸上露出疑惑神情,霍去病还挺稀奇,他将话重复了一遍。
“诺。”青芦立刻转身离去。
未几,青芦回到正房外,“禀君侯,殷姑子已经起了。”
却未能听到内里的回应。
屋中,霍去病已经撑着手在案边睡着了。
许久后,霍去病打开门,青芦带着丫鬟们端来热水。
“殷姑子可在?”他细细擦了手。
青芦接过他擦手的帕子,“殷姑子一大早便出门去了。”
“何处?”他昨日在横门桥遇到她,想是她去办昨日之事。
“她道昨日落了物件在横河岸边。”青芦又给他递了香口丸。
他带上冠,想起昨日她入水前是脱了外衣。
看来只得去接她了。
他牵了踏云,往厨城门去。
——
殷陈一早起来,匆匆便往城门去。
她昨日下水前将耳饰取下,竟忘了收回。
那枚茵陈花殷耳饰极小,掉入草丛中,便入针落大海,难寻踪迹。
晨露沾湿她的裙裾,她索性跪下,一片片摸索过去。
那是她十四岁生辰穿耳时,阿翁殷川为她打造的耳饰。
小小的,茵陈花式样的耳饰。
殷川的手是用来抚琴的,可他为了打造这只小小的代表他的闯闯的茵陈花耳饰,修长的手几经烫伤刺破,才在生辰宴为她带上了这枚耳饰。
这亦是殷川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
那一夜,殷川手摸过她的左耳,“我的闯闯定要幸福快乐地长大。”
殷陈执着地想要抓住那一丝殷川留在她身边的光。
她拨开刺眼的墨绿色的草,疯魔一般用手摸寻着。
霍去病赶到城门外,只见有人对着那跪在草地上不断找寻着什么的少女指指点点。
顾不得许多,他走到殷陈身边,见她不断地扒开草皮,满手的泥,脸上神情呆滞,眼眶微红。
心忽然被针尖刺了一般。
他甚至没有想到草坪上的污秽,有狗会在草坪中排泄,有无数脏臭虫子会在草坪上穿梭而过。
他又一次跪在少女身侧,“找什么?”
殷陈这才终于看到了他。
他修长洁净的手撑在在葱郁的草皮上,如一块白玉。
“我的耳饰。”
霍去病看向她的左耳垂,她耳上那枚小小的茵陈花银耳饰不见了。
城门校尉看着那素来爱洁的冠军侯竟在草地上摸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揉揉眼睛,看了看自东边升起的太阳。
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
他本想去帮霍去病找寻,可理智还是让他停住了脚步,索性便当做没看见。
他一边疏散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挡着路人探寻的目光。
殷陈清醒意识逐渐回笼,她抬眼看向眼前的一大片绿意。
她不该执着的。
那个唤她闯闯的阿翁,早已回不来了。
那个教她吹笛吹箫,抚琴写字的殷川,早已回不来了。
她委顿地坐在草地上,迅速收敛情绪,冷声道:“郎君,寻我作甚?”
霍去病拨开下一丛草。
她却站起身,“莫要浪费时间了,寻不回来了。”
她这样冷静。
冷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