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汤面色灰败,神情痛苦,“让她们都退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殷陈颔首,让众人出去。
轻汤眼神空洞,胸口仿佛被撕裂后塞入了数千根针又缝了起来,每次呼吸都针尖都朝脏腑刺去。
“早知,便不选这个死法了。”轻汤勾起一丝苦涩笑意,嘴角的血渍干了,此刻被扯动着,有些血渣子往下掉。
殷陈垂眸俯视着她,自簪中按出一根银针,冷声道:“这根针有剧毒,但会让你死前轻松些,你要用吗?”
“多谢。”轻汤看着那根针,嘴角又溢出深红鲜血。
殷陈摸着她颈侧穴道,将针刺入,坐在边上,将她被汗湿透,紧贴在颊边的发往而后捞去,“你要与我说甚?”
针扎入后,身子确实轻松了些,轻汤拧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殷陈,“王实杀了我兄长。”
“你怎知此事?”
这件事廷尉府都还在查,她怎会知道?
轻汤又笑,笑着笑着呕出一口血来。
殷陈侧过她的头,揩去她嘴边鲜血。
轻汤不答她的话,却道:“其实,她和我一样可怜。她想要坐上后位,但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护不住,被用来算计旁人。”
殷陈沉默听着。
“你知道她为何用孩子算计齐溪吗?因为齐溪和义妁二人深宫十三年为伴,感情深厚。她用齐溪的命作为威胁,威胁义妁做出毒药。”
殷陈哼笑一声,“那她还真有胆识。”
轻汤呼吸变得又急又重,如同被一只铁钩子勾着喉咙,只能伸长脖子仰着头顺气,才能说出话来,断断续续道:“确实是……可惜了……她没有一个像大将军一样得力的弟弟……”
“你无需骗我,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想必你是被人所迫才反咬王夫人一口,你看到的便是真相吗?你兄长死了,但王实也死了。”殷陈盯着她的眸子,沉声道。
轻汤空洞麻木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情绪,但这也是她现在仅有的反应了,她声音轻飘如烟,“可我能怎么办呢?姑子……”
眼角猝然滑落两行泪,流到颊边,冲走了嘴边的血渍,宛如两行血泪。
于深宫行走多年,她怎会不知这些呢?可她能怎么办呢?对方用家人的命来威胁她,她也只能认栽。
殷陈知她已是弥留之际,掐住她的少商穴,“胁迫王夫人的人是谁?谁让她不惜以命来谋划此事?又是谁人胁迫你?”
“这问题轻汤回答不了……我只是……一颗棋子罢了……”轻汤艰难转动眼珠,眼球里血丝遍布,近乎耳语。
殷陈咬咬后槽牙,道:“你就这么确定,你的家人在你死后,回得到妥善安置吗?”
“今日之事,乃因你而起,世上已有很多人因你而死。轻汤没得选,但你可以选,你可以选择粉饰太平,保住一些人的性命,也可以继续探求你要的真相……那真相……”她怔怔看向殷陈,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轻汤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逐渐加重,“阿兄,阿兄你且等等我……轻汤很快就……”
她忽然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什么,眼神带着希冀。
最终,她眼中那盏孤灯倏忽熄灭。
殷陈捉住她的手,安慰似的一下下轻拍她的臂膀。
她最终死去了,嘴角含笑。
殷陈看着她嘴角那抹笑意,竟也不自觉轻笑了一声,“棋子。谁又不是一颗棋子?”
——
轻汤死后,王夫人被监^禁了起来。
地点仍是她的漪澜殿,她站在殿外的白玉栏杆前,手中抓了一张绣着蝴蝶的帕子,对着阳光看着,嘴里轻声嗫嚅着,“飞起来呀,你为何飞不出去呢?”
夏日骤雨过后,天格外瓦蓝,道旁的花木葱翠欲滴,蒸发出一股独有的芳香气。
霍去病和殷陈并肩站在漪澜殿外,殷陈已经换回了来时穿的衣裳,盯着王夫人瞧,“郎君猜她是真疯还是装疯?”
霍去病回忆起殿外那个眼神,道:“不知。”
殷陈抬步往漪澜殿去,霍去病忽然叫住她。
殷陈回头,眸中略带着疑问。
他将一把匕首递过去,“自保。”
“郎君竟还担心我?”殷陈走近他,忽而一笑,接过那把贴身匕首,藏于袖中。
她的身影进入漪澜殿后,霍去病身后忽然有金铃声响起。
铃铃铃……
同时,空气中袭来一股异香。
这股异香越来越清晰,他侧首,阿娜妮那张脸带着笑意贴近他,“冠军侯,多日不见了。”
霍去病凝着越靠越近的月氏公主,冷声道:“公主自重。”
“自重?”阿娜妮继续靠近他,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蓝眸倒映着少年的面容,“冠军侯好似对我有些不满?”
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