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骤然抬眼,心中大骇。
卫子夫远山眉纤纤,垂眸思量一会儿,继续道:“彼时她胎象不稳,遍寻天下名医,义妁因此被诏入宫中。”
“之后发生了何事?”
“义妁进宫后,经过她尽心诊治,先皇后的胎是稳住了。后来之事我便不知道了,陛下下令封锁椒房殿的消息,对外宣称王太后头疾,义妁也因此去了长乐宫服侍太后。”
霍去病眉头微聚,这件事太过叫他震惊,久久回不神来,许久之后他才道:“陈先皇后的孩子没保住吗?”
卫子夫看着外甥那张年轻的脸,他眼中尚燃烧着求知欲,也只有他敢提起此事,她勾了勾嘴角,“或许罢,谁知道呢?”
霍去病看着姨母嘴角那抹淡笑,想起了那一夜窦太主的犹豫,隆虑公主的怨恨。
他脑中忽然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这个猜想让他几乎浑身寒凉,稳住心神开口道:“姨母觉得殷陈长得像陈阿娇吗?”
卫子夫微抬秀眉,状似思考,“现在想想,殷姑子的眉眼的确生得有些像她。不过世上相像的人那样多,不足为奇。”
“可殷陈的姨母偏偏是义妁,那个为陈先皇后保胎的医者。”他霍然起身,“她若真是当年的婴孩,为何会被义妩带着逃亡南越?”
卫子夫暗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你或许该去问知情人。”
可当年的知情之人还有谁?义妁失踪,义妩身亡,陈阿娇身囚长门,该去问谁呢?
卫子夫长眉微挑,沉默看着他。
离开椒房殿,他沿着沧池边的蜿蜒之路往清凉殿去。
刘据这数日也都遵循父母的调度,功课都由刘彻亲自检查。
他站在清凉殿外心有戚戚然,边上一个宫女端着冰鉴,另一个宫女蹲身摇扇,刘据踱步,几个宫女小心翼翼跟着他。
眼看着要到父亲问功课的时间了,他越发心急,手心和额上冒出汗珠。
霍去病到清凉殿时,便看到刘据正焦急跟自己较劲。
他走过去将刘据手上的书简抽走。
刘据反应过来,抬头一看,竟是霍表兄,他一下子揪住霍去病的衣裳,“表兄救我!”
霍去病轻轻弹一下他的额头,“怎的了?”
“我背不出这一篇!”刘据立刻抓住他的衣袖。
霍去病看书简上的内容,挑眉,“简单。”
他给刘据将知识解释透了,再一个个串联起来。
教授的先生有时只教字音,解释却不大用心,接下来便是靠死记硬背,刘据年纪小,即使背了下来,也不解其中意思。
刘据性子太过温和,在刘彻肃声问询课业时,总会显得胆怯。
刘据得了表兄指点,方才的焦灼一扫而空,拉着他到边上说话。
“表兄,父亲这几日总是在发呆,也不知在想甚?”刘据净白的小脸上现出一丝难过。
他扶正刘据有些歪斜的冠,刮刮小刘据的鼻子,看着时辰到了,“不必担忧,据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好,进殿去罢。”
黄门引着刘彻跨过高高的门坎,小小的身影渐向有些幽暗的内殿去。
此时已是下昼,逐渐的西斜的阳光照在少年面上,长眉下那双点漆般的瞳孔此时才显出一丝淡淡的浅褐色,他站在殿外白玉栏杆前,本就气质冷峭,此时神色淡漠,更显不可逼视。
前殿位于未央高处,白玉铺造的地砖反射着并不刺眼的光辉,在此展望,未央的紫柱金梁,雕梁画柱尽收眼底,沧池如镜,宫殿俨然,宫人穿梭期间,井然有序。
很快,刘据便出了殿来。
他神色欣喜,走过去拉拉表兄衣袖。
霍去病揉揉他的肩,“陛下可有为难据?”
“没有,父亲还夸了我,多谢表兄。”刘据小脸上终于现出释然笑意。
宫人将刘据送回殿,他抻平衣袖,抬步跨进清凉殿。
清凉殿内,画石为床,紫瑶帐低垂,四周巨大杂宝紫玉盘中盛放着巨冰,宫人侍立在旁摇扇。
今上端坐席上,自案牍中抬眼,看到来人,招手让他上前来。
霍去病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墨块研墨。
刘彻转眼,在看到他腰间的缀着黑玉刚卯,眼神一暗。
“你是来还我物件的?”刘彻将手中玉笔随意一掷,左右拧动僵硬的脖子。
他取下腰间配饰,双手奉上。
刘彻刚想接过,霍去病却忽然收拢手,“陛下总让臣还这个刚卯,可有何意义?”
刘彻拍了一下他的手,“不过是旧物,有些感情了。”
“有感情了却还要割舍给臣。”霍去病眉梢轻扬。
“你再揶揄朕,朕可生气了。”刘彻冷睨他一眼。
“陛下整日闷在殿中有甚意思?起身走走罢,起身走走我便将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