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妁大约已凶多吉少。”淮之的声音清冷如月光。
秋风寂寂,吹得院中黑影晃动不已。
眼前一切霎时扭曲起来,她忽然想,这是否是在梦中?
直至手心传来剧痛,她松开攥紧的拳头,手心血痕深深。
她抬手捂眼,一片温热自眼眶涌出,死死咬住嘴唇,直至舌尖尝到一股腥甜。
淮之看着她颤动的肩膀,那单薄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碎成影子,随风而去。
他静默站在屋顶,少女无声的悲泣似乎感染了此夜的风,风声忽而飒飒,吹得他衣角猎猎。
这阵风,就如少女的悲鸣。
淮之觉得,现在的她不像陈阿娇。
她的阿母恣意妄为,放浪不羁,有气绝不憋着。
而殷陈却隐忍自苦,她如同生在崖边的一株花,这花没有承受阳光照拂,依旧散发着勃勃生机。
许久之后,风声停了,殷陈放下手,乞求道:“带我去罢,我不想再留在这了。好不好?”
淮之沉默半晌,飞身掠下院墙。
殷陈不知淮之怎么过了城门守卫那一关,她一路精神恍惚,待到鬓边的发丝被微凉的夜风吹拂时,她已身在长安城外。
月光如练,映照着两匹骏马飞驰过长安官道,往南陵而去。
行到晨光露晞,二人驻马而立。
淮之转向她,看着她被风吹得微红的眼眶,道:“此处狭窄,只能步行过去。”
二人下马步行,淮之在前开路,荆棘勾住她的裙裾,似要阻拦她的步伐。
殷陈将紧束腰身的裙裾撕开,步子迈得更大些,任凭衣裳被刺丛勾得破烂褴褛,紧紧跟着淮之的脚步。
一路行过深壑,穿行过极狭的蜿蜒向上的山壁小路,很快便看到了一个低矮的山洞。
洞口极狭,需要躬身才能进入。
“这是关押义妁的地方。”淮之将随身携带的夜明珠和一把匕首递给她。
殷陈抬手接过,躬身进入那逼仄昏暗的山洞。
甫一进洞,一股恶臭气味便扑鼻而来,洞中阴暗潮湿,依靠黑暗而滋生的鼠虫,被突然的闯入者吓得蛰伏暗处。
挪动脚步往里去,踢到一个装着半碗浑水的破陶碗,低眸看去,眼前是堆着沉重生锈的铁链,如一条冰冷的蛇,自面前的水牢伸出。
半丈长宽的水牢,水极浑浊,看不出深浅。
她跳下水坑,底下那层沉淀的灰便瞬间翻涌而起,搅得更为浑浊。
这水齐腰深,水极冰冷,透骨的冷,冷得她止不住颤抖。
殷陈握着夜光珠,闭气沉入水中,在水底摸索,可那水中除了一块巨大石块和锁链,并无别的东西。
她没有多做停留,翻身上岸,看向水牢边上潮湿的角落那堆散发着恶臭气味的食物,蛆虫在期间中翻涌。
她借着手中夜明珠的光环顾四周,这堆食物还未完全被蛆虫完全分解,说明食物在这五日内还有供应。
抬手摸向潮湿的墙壁,细细摸去。
殷陈忽然停止动作,她在墙壁摩挲了一会儿,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揪起衣袖去蹭那处滑腻生了青苔的墙壁。
是一些凌乱的线条,看痕迹,已是许久之前所凿刻,辨识不出是什么。
洞中除了那堆翻涌的蛆虫和那些莫名的线条,并无别的线索。
殷陈再度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那堆活跃的蛆虫上。
那群蛆虫大小不一,莹白的身体不停翕动,犹如一个巨大的蚂蚁巢穴。
抽出匕首,拨开面上不停涌动的蛆虫。
蛆虫圆滚滚的身躯被匕首划开,流了一地白浆。
忽然,匕首尖碰到一样坚硬的东西。
殷陈迅速将覆在上面的恶臭食物刨开。
半刻后,她出了石洞。
淮之见她身上衣裳都湿透了,衣上还沾着污秽,皱了皱眉。
殷陈将裹着白浆和残渣的匕首蹭干净,递还给他。
淮之摇头,“姑子留着防身罢。”
殷陈没有推辞,将匕首贯入鞘中别在腰间,又看了一眼那被绿树杂草掩映着的低矮洞口,若姨母真的被关押在此,她是如何在这地方渡过这两年的。
对方似乎早已比她更早一步就知道自己的行动。
这陡然升腾起的猜想让她原本冰凉的身体和几乎凝滞的血液如同被灌进了滚开的热油,她的身体微微震颤,像是突然被灼烫到了一般。
此时山间薄雾缭绕,在微凉的晨光下,少女身上水汽蒸发形成薄雾,她站在雾气中,形单影只,单薄寂寥得如同一阵凉风,似乎要化作雾气而去。
淮之注视着她的背影,微微颤动的肩膀,默然叹口气。
二人在原地等着窦太主的人寻来,不多时,董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