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下来。
药效上来了,右手像是被丢入沸水中,直烫得皮开肉绽。
殷陈辗转反侧,疼痛难忍,抱膝坐在床榻上,隔着轻纱看着榻边那盏莹灯。
第二日一早,红雪和青芜抱来做好的秋衣厚被子,“昨夜下了场秋雨,天凉下来了哩。”
红雪将她按在妆案前,点点她乌青的眼下,“姑子又没睡好?”
殷陈看着镜中人疲倦不堪的模样,蜷了蜷僵硬无比的手,故作轻松道:“因为昨夜太冷了嘛,冻得我睡不着。”
红雪顿时无话可说,拿起篦子给她梳发,却见乌发中又夹杂了几根白发。
她目光微凝,将那几根白发挽进发中,挑了两支玉擿插入发顶堆髻中。
吃过朝食后,淮之准时出现在东院墙头,他掠到东院内,将肩上扛着的人丢在东院中,对站在廊下负手而立的殷陈道:“此人嘴太硬了,怎么都撬不动。”
殷陈看看地上那已经不成人形的契据尔,啧啧摆首,“淮之,我还以为你很有本事呢。”
淮之语塞,飞身离开。
殷陈一夜没睡,此时精神不大好,探契据尔的脉搏,确定他还能捱过去,便让青芜去将阿大请来。
阿大惊讶地走到东院,见香影和殷陈正站在廊边,赶紧过去将人拎走。
霍去病自军中回来去到审讯室,掠过那不成人形的匈奴人,蹙眉,“淮之从何处将人带过来的?”
阿大挠挠头, “东院。”
“多加派人手,护住东院,最好一个苍蝇也不要放进去。”
阿大顺从应诺,心中暗道自家君侯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淮之难道是敌人吗?
阿大离去后,霍去病坐在契据尔对面。
契据尔原本气息奄奄,他懒散的眸光在看到霍去病那张脸时终于有了变动,以肘撑地坐起来,“是你,那个攻打居涂的小将?”
霍去病慢慢摩挲把玩着拇指上的象骨韘,看向契据尔那双如小狼般凶狠的灰色眼眸,他果然是罗比姑身边的小将。
“你可想见罗比姑?”霍去病用匈奴语道。
“背叛大单于者,便不再是匈奴勇士,一个投降秦人的懦夫,我为何要见他?”契据尔吐出一口血沫子,语带嘲讽。
“真有骨气。想必你是不会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汉境的了?”霍去病语气平淡,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
“今日落在你们手中乃是我的耻辱,要杀便杀,何来如此多的废话?”
霍去病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眸中玩味意味十足,“若杀了你,岂不正合你意?待你尝遍汉境的酷刑,我再考虑要不要杀了你,或者放了你。”
“你会放了我?”契据尔霍然抬眼。
“我会考虑,不过你应当熬不过酷刑,这最后一道,便是人彘之刑。”霍去病面无表情看着他。
契据尔自然听过汉地的人彘一说,割鼻挖眼,断舌灌耳,砍去四肢,封于瓮中,置于都厕。
兄长说起这事时,还笑说殷陈听了这传闻不敢入睡,他守候在她窗边陪她说话,直至露水沾衣。
思及此,契据尔眸中促狭乍现,狞笑道:“想来你与她倒是情意相投,秦人不是最注重女子贞洁,你可知她早已非完璧……”
契据尔的话只说了一半,霍去病已经站起身,当胸一脚踹了过去。
他力道极大,控制力道得巧。
契据尔只觉心口犹如被灌入了千钧重的铁水,他被这一脚踹得身子佝偻如虾,胸口堵着一股气出不来,面色霎时红如猪肝。
仰头,只见霍去病侧脸隐在黑暗里,神情看不真切。
契据尔猝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凉从背后一层层泛起,冷汗瞬间滚落而下。
他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居涂被突袭那日,射出擦过他耳际那一箭的汉军小将,此刻的眸中,燃烧着比居涂营那场燎原烈火更甚的怒火。
此刻,他心中终于升起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
霍去病转着手中的象牙韘,居高临下冷眼睨向契据尔,自手中放下一块玉牌。
那块长方玉牌,被乌尤抚摸过多次,边角已经圆润。
看到那块玉牌,契据尔眼眸圆瞪,神情剧变。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阿兄兰氏乌尤的牌子。”
——
午后,阿娜妮的车子停在门外。
青芦带人送上吃食,摆在阿娜妮面前的案上,“公主稍候,君侯已在回来的路上。”
阿娜妮颔首,坐在席上百无聊赖左右打量房屋布局,霍去病匆匆赶来,看到他略带着疲态的面色,阿娜妮关怀道:“君侯这是累着了?”
他摆手,待青芦退出正房,才看向阿娜妮,“公主有何事?”
阿娜妮自袖中拿出一个黑色漆盒,走到上首,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