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陈睫毛轻颤,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她抬眼,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的人。
秋日的天不似夏日亮得那么早,她见此人身子颀长,几乎以为是在梦中,与梦中少年渐渐重合,她下意识叫出口,“阿稳?”
她的声音是方睡醒的喑哑,霍去病听到这两个字,神色一滞。
此刻,殷陈视力逐渐恢复,她看清了周围,这是在长安的冠军侯宅,也看清了少年模样。
“姑子给我做的?”霍去病故意忽略她方才错愕叫错的名字,问道。
殷陈心道幸好他没听到自己叫错了名字,否则还真不知如何搪塞过去。
她已经许久没梦到过那个名唤阿稳的少年,方才那一瞬,她真的以为霍去病是他。
可,她偷偷打量他,幸好不是他。
她的过去诸多不堪,她还没做好决心让旁人去看。
“我阿母说,过生辰须得一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饼才行,我缠着庖厨教了我一日,这碗我还亲自尝过了,味道还行,也无毒。”殷陈收敛神思,将食案中的碗端出来,又拿过箸递给他。
霍去病撩袍在她身侧坐下,接过箸。
咸淡刚好,也做熟了。
他破天荒地吃完了一大碗汤饼。
殷陈本以为他不喜汤饼,没料到他吃完了一整碗。
殷陈撑着下颌笑着看向他,对自己的手艺又多了一丝自信,“郎君还是第一个这般捧场的人。”
霍去病当夜便明白了她这话是何意思,但他此刻只是笑看向殷陈。
“郎君现在是要入宫去?”
“嗯,陛下和姨母唤我入宫,我过生辰都会先去宫中见过他们。”
“啊?那你可还吃得下?”殷陈看着空了的碗,没料到还有这一茬。
“还行,吃一些就够了。”霍去病站起身,“多谢姑子费心。”
殷陈笑着摆手,“郎君喜欢便好。”
“对了,等会儿陈宅的宴席,姑子要不要来?”
“今日恐怕不行,我答应了一个朋友,今日去见他。”
——
殷陈端着食案出门时,刚巧见着了淳于文,她笑吟吟打招呼,“先生早啊。”
“小姑子今日这么开心?”淳于文笑道。
“有吗?”殷陈依旧笑望向他。
淳于文看着她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原本含笑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那日义妁来见他,二人就殷陈的病症展开了一番讨论。
义妁道:“阿陈的病症是胎中带来的,我自知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还劳先生费心,此病症困扰了我阿姊数年,她带着孩子走遍汉境,寻求各方名医,终是知道此毒,或是来自西南的蛊毒。”
“蛊毒?”淳于文拧眉,“蛊毒怎么会自胎中带来?”
义妁颔首,“此便是困扰之处,听闻西南人多有饲蛊人,我本欲带她走一趟,只是现下这身子怕是走不去西南了,我将方子写于先生,阿陈在长安这段时日,便劳先生费心了。”
她的发已经有变白的趋势,想必这病症已然入骨。
这样一个少女,叫他心生怅然。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淳于文回过神来,还有霍去病那自小便不叫人省心的小郎君,这两人,该怎么办呢?
他摇摇头,哀叹一声,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少年人。
殷陈去到李家班子时,李延年正嘱咐班子众人检查要带的乐器。
李惊澜拉着她到近前,“阿姊,次兄说你今日会来我还不信哩。”
李延年挑眉:“我何时骗过惊澜。”
殷陈看着班子中忙碌景象,“上次忘了问延年,是哪位贵人相邀?”
“詹事府。”李延年道。
殷陈一怔,没料到这般巧。
李惊澜拉着她往边上的亭子去,又将自己爱吃的果脯都推到她面前,见她怔愣,道:“阿姊怎的这般神情?”
“无事。”殷陈朝她笑笑。
待到收拾好,李家班子众人抬着箱子往宣平里去。
殷陈左看右看没见着李广利,“广利阿兄不在吗?”
“长兄这几日都不在班子。”李惊澜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见怪不怪道。
殷陈被李惊澜扯得没法子再想,一行人浩浩汤汤进了宣平里,陈宅的管事在坊门候着,李延年上前一揖,递上帖子,“劳烦。”
管事的是个中年妇人,瞧他生得一副好模样,面上笑容扯得更大,“今日得辛劳李班主了。”
“延年定当不负所托。”李延年面上梨涡随着笑意显现,又与妇人客套两句,妇人带着众人进入清平坊,从角门入了陈宅。
殷陈在清平坊住了三个月,还是头一次来陈宅,陈宅布局与冠军侯宅差不多,只是中间多了一个巨大荷塘,此时残荷瑟瑟,别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