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向来端庄冷淡,很少失态的时候,如果此时有伺候的下人在,一定会十分惊讶于她脸上此时的急切神色。
只见她竟猛然一下子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你找到他了吗?孩子……孩子在哪?”
两人所说的孩子,自然就是太后与她的先夫所生之子,这么多年来,太后也没少派人找寻他,但是都杳无音讯。
胡臻躬身凑到太后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太后听闻,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愕的神色。
她不禁问道:“你确定吗?当真是他?”
胡臻退开,重新规规矩矩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说:“我知道您一定觉得此事匪夷所思,我当时刚刚调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无比,但多方验证之后都觉得可能性很大,所以特地入宫,其实就是为了将此事知会您一声。”
“若是假的便罢了,若是真的……他的身份如此复杂,娘娘您该如何相认,日后又将怎样安置他,只怕都需要好好地安排筹划了。一个不慎,只怕就容易招来很大的麻烦。”
太后除了当年与先夫所生之子,嫁与先帝后,再也没有其他子嗣,她惦记了这个在战乱中失散的孩子多年,其实到了如今,都已经有些绝望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突然得知他还活着,而且竟然是……那个人。
听到胡臻说麻烦,太后的态度倒是十分坚定,说道:“若他当真是哀家的孩子,就算是不要这个太后之位,哀家也一定会把他认回来。”
胡臻道:“若是不要太后之位,只怕您就护不住他了。”
太后微微一默,心中又喜又乱,又有些觉得不真实。
过了片刻,太后以手扶额,低声道:“哀家要想一想,你先去罢,好好再确认一番。若是有事,哀家会传召你的妻子。”
胡臻不禁笑了,说道:“太后这真是欢喜的糊涂了,您忘了吗?臣并未娶妻。”
他如此一提,太后才猛然想起,不免摇了摇头,自嘲道:“哀家这么多年来修心养性,没想到遇事还是沉不住气。知道了,那哀家会令身边信得过的内侍出宫去寻你。”
胡臻答应了一声,起身告退。
太后看着他走出去,忽地心头一动,又说道:“二哥,你这么多年未娶,又一直守在边地不肯调任,是不是心中还是忘不了善化公主?”
胡臻一震,猛然站住。
他回过神来,说道:“太后娘娘,您是怀疑我因为惦念善化,因为她和那个孩子之间的渊源,才特意将那人说成是你的儿子,以给他找一份更好的前程吗?”
太后道:“是与不是,哀家都能够理解,但哀家要你一句话。”
胡臻坦然道:“自然不是,这两件事又怎能等同。我若真心想照顾他,让他远离纷争扰攘,从此过着富足闲散的生活不好么?又何必让他冒认不属于自己的身份。”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又道:“或许是因您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应钧,甚至对他的儿子也百般厚待,将心比心,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三妹,咱们不是一样的人。”
胡臻言语大胆,太后本欲作色,可是听他一声“三妹”,终究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你去吧。”此时应翩翩也已经来到宫中,听说太后正在见客,便等在外面,正好碰见了胡臻出来。
应翩翩不认识他,对方却主动冲他行礼,仿佛很熟稔一般地笑道:“应大人,您也来觐见太后吗?”
应翩翩道:“是。不知大人是……?”
对方道:“在下雍州知州胡臻,回京述职。”
他一自报姓名,应翩翩便知道了此人是太后的兄长,还礼后随口寒暄几句,里面的宫女已经出来传召应翩翩觐见,胡臻便要告辞而去。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忽然有一样佩饰上的丝带断裂,险些从胡臻的身上落下。
应翩翩还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胡臻便已经脸色大变,忙不迭地弯下腰去,几乎是扑在地上,一把将那样东西抢在手中,没让它摔碎。
——原来是块玉佩。
胡臻小心翼翼地将那样佩饰收回袖子里,这才下意识地看了应翩翩一眼,见应翩翩也正瞧着自己,微怔了怔。
而后,他抱歉似地点了点头,说道:“情急之下举止失仪,让大人见笑了。”
应翩翩说了句“胡大人言重了”,胡臻便转身离开,而他则去见太后。
应翩翩本来就觉得胡臻的反应有些古怪,见了太后之后,更加确定方才这对兄妹之间肯定进行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谈话。
太后虽然面色看上去与平日无异,但说话时总仿佛心不在焉一般,一会喜,一会愁。
她问了应翩翩这段日子以来的情况,得知他没有什么大碍,放下心来,便让侍女将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吃食零嘴端了一桌子出来,让他吃。
应翩翩不禁笑道:“还记得我幼时您就是这般,有什么事情要想,不愿意让我捣乱,便让我去旁边吃东西。如今您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太后回过神来,不由地也笑了笑,说道:“是啊,这么多年过去,都长大了。”
应翩翩没有问那个“都”除了他还指谁,只是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