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们为婚礼精心准备了各种美食,塞满苹果的烧鹅、油亮亮的烤鸡、用芝士和蒜蓉煎成金黄的虾仁……可惜,法朗西斯并不能大快朵颐,她需要维持王后的形象,而且紧绷的束腰也不允许她的胃里填入一小块冷兔肉以外的东西。
法朗西斯不高兴地踹了一脚桌子腿,然后因为脚趾受伤而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
贵族们大约又跳了七八支曲子,舞池中央才渐渐空旷下来,法朗西斯终于被允许回到房间休息,以及等待夜晚的降临。
她向德米特挑挑眉毛,很高兴地告诉他:“我先走啦。”
德米特则报以嫉妒的目光和凉凉的一瞥。
法朗西斯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同情德米特,毕竟按照惯例国王必须等到晚上才能离开宴会。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来到王后套房,这里刚刚重新装饰过一番,敞开的樟木箱子里放着一套套崭新的长裙和礼帽,床头的安琪儿塑像栩栩如生,鹅毛地毯厚实又暖和。
但法朗西斯认为侍女们做得有些过火儿了,因为现在的地毯踩上去非常软绵,仿佛踩到一泡狗屎。
她踢掉鞋子,在侍女官的帮助下脱掉层层叠叠的婚纱和各种用来保持仪态的架子,只穿着最里面的衬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侍女们端来一只很大的白瓷盘,上面放着一杯鲜榨果汁、几片面包和半个新鲜番茄。
“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您今天只能吃这些。”侍女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明白,你们出去吧,我要为晚上好好准备。”法朗西斯表示理解,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侍女们松了口气,屈了屈膝盖,离开的时候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法朗西斯确认房间里只有自己以后,立刻从衬裙里面掏出几根真空包装的牛肉干,用牙齿咬开包装袋,咔哧咔哧嚼起来。
“简直是疯了。”她边吃边骂 ,“四点就把我叫起来,一天都不给吃饭!地牢里的犯人至少都有一日两餐。”
她迅速地吃完牛肉干,并把包装纸扔进壁炉毁尸灭迹,然后又慢悠悠吃完剩下的面包和番茄。
但也只是半饱。
法朗西斯非常遗憾自己的裙子里不能藏下更多的食物。她在侍女的帮助下清洁了面部和双手,又双手交握放在下巴上装模作样地念祷词,直到宴会即将结束她才被允许和耶稣说再见。
侍女们再次鱼贯而出,法朗西斯穿着荷叶花边的白色睡裙坐在铺满天鹅绒床品、并用金子和宝石装饰的雕花四柱床上,双脚荡空。
她还不够高,而且也太年幼了。
年幼到必须踩着丝绒脚凳才能爬上那张垂着三层帷幔,并且称得上是浮夸的高脚四柱床。
她晃着双脚偷听门外的人讲话。
“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只有10岁,说不定还在过儿童节。”德米特气急败坏地说。
“亲爱的陛下,为皇室繁衍后代是您和王后共同的责任。”
卡洛斯大主教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每当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德米特的气势就会弱下来。
他们后面又说了几句什么,法朗西斯没有听清。但不一会儿德米特就气急败坏地回来了,门口的侍从为他们合上那两扇厚重且华贵的金丝楠木大门,并用一把纯金的锁头把门反锁。
德米特站在门口,看着法朗西斯荡在空中的双脚,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一下。
“我不会给你讲睡前故事。”德米特好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因此法朗西斯反应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才不听那些玩意儿。”
理论上,她作为阿尔阿拉夫王朝的王后,应该帮助丈夫更衣。
但她没有、也不打算这样做。因为从这张高大的四柱床上爬下来十分费事。
于是法朗西斯便坐在那里看德米特脱衣服。
当德米特开始解衬衫扣子的时候,终于注意到年幼的妻子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变得窘迫。
——他不得不走到屏风后面,继续把衣服换好,然后才熄灭王后卧室里的水晶吊灯,只留下一支昏暗的白色蜡烛。
他举着那只蜡烛一步一步向四柱床靠近,然后在距离法朗西斯两步的位置上,蜡烛也被熄灭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燃烧味道。
天鹅绒的床品柔软异常,因此德米特爬上来的时候床垫明显塌陷了一下,然后就是帷幔放下来的“沙沙”声。
德米特穿着睡衣躺在四柱床的左半边,把所有的毯子和蚕丝被都推给他的王后。
法朗西斯刚刚被冻得够呛,于是欣然接受。她翻了个身,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
“魔鬼会看着我们。”
德米特忽然说,他两手交叠放在胃部,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幔。他的眼睛呈棕褐色,睫毛浓密而长,不管在男人还是女人之间都算得上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