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现下只余一片空空荡荡。
“怀思。”怀安正了神色,认真问道:“你去那未来可感到有何不适?”
怀思摇摇头,又听身旁之人唠叨:“你切莫逞强!师父当年多高的修为还得以味觉为尝,你我现下不过三脚猫的功夫,不知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无论如何,我亦心甘情愿。”怀思坚定,语罢的笑容里是无尽苦楚。
怀安无语,只得顺着话问起这两夜的见闻,也是关切好友的转世。
两人都不愿回忆起造成现下境况的原因——前些年修士与魔羯的大战。
怀思的恋人怀谟曾是师门中可堪派出的弟子中天资最高,最为聪慧者。在维系修士法阵的大能被集火而殉阵时,怀谟举身饲阵,不忘引来天雷,尽诛欲声东击西的魔物。而后辅助除魔大能以阵中已殉道的修士为祭,及时将守阵化为杀阵。魔尽灭,战局定,大阵亦崩溃,饲阵之人也消失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
所幸,师阵大能的弟子抓住了怀谟一缕生魂。
师门方允许习鬼神之术的弟子打扫战场,善鬼神术的怀思颤抖着接过同门手中的一缕生魂,放入从腰间取下的缚魂囊,珍而重之地放进怀中。
方才在后方怀思看得真切,鲜活的人啊,倒下后化成了无影的风……
战死的修士方才已尽数化作清气涤荡这人魔交界之地,怀思领着一众因修为不高而未入战局的弟子深入其间,抢救伤者、细细寻觅可能还有的生魂与殉道修士的遗物。
怀安还跪在战场中,紧紧抱着早已失去知觉的恋人。
“怀安!”怀思喊道。
怀安充耳不闻,眼睁睁失去恋人的痛楚比使用禁术燃烧神府还要彻骨,怀思亦是如此,却道:
“我们……还有未尽之责。”
极北之地天光大开。方才阴郁的雪云急急抛洒积攒的雪花,簌簌遮人眼睫。
怀思不记得是凭借怎样的信念御剑回了师门。无数个日夜里,依照记忆中恋人的模样,以月华为线,为其织补神魂。
皇天不负有心人,怀谟的魂魄终于可堪轮回。怀思央求着掌门与长老再启秘术,愿效仿怀安用神府以饲。
幸甚,掌门应允了。
两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分别前怀思出言打破了沉默。
“师姐她还好吗?”
“她还好,会醒的。”怀安笑了笑,语气亦是坚持又笃定。
斗转星移,一轮月相更迭,满月又至。
怀思换下门中弟子常着的月白长袍。一身俏丽的鹅黄衣裙,肩上挎着装了身份文牒,银钱,还有套衣裳的包袱。又走进长老的院落。
前庭里小树苗生发了新芽,瞧着比上月强壮了不少。
这次长老身旁有弟子随侍。
“怀谟三魂已归位,只怕觉醒了不少灵气。这一世他名‘云凌’,自小便被纳入了监天司。”
“是。”怀思颔首,静待长老下文。
“上月你已勾勒其魂魄之位,眼下只需一月便可将他生魂补足。”
怀思做好了久待的准备,也想让怀谟早日跳出轮回之苦。
临行前怀安递出小小锦囊,“这个你收好。”
“这是?”怀思抬眼问道。
“此番你难免与人打交道,换个样貌方便些。”
怀安生得极美,最是懂世人恋美又恨美之心。“如幼童孤身持金过市,不能用法术,美貌恐招来祸端。”
“好。”
颇为熟练地穿越月华,怀思惊异,另一端竟还是京城!
一晃过了十余年,京中有高楼起,亦有高楼塌了去。这一世,怀谟托生为没落世家之子,未出襁褓便因灵力超群被收入监天司,眼下不知是何境遇。
未免节外生枝,不同于先前行迹匆匆,怀思欲仔细调查一番后再作打算。,早已灭了油灯的暗巷中有一处不大的宅邸归属师门,供下山办事的弟子暂时歇脚。
躲过街上巡逻的士兵与晚归行人,久不入人间,已是隔世,怀思心中泛起千般难明的思绪。先前每一次下山归京身旁都有他相伴,眼下孤身一人……
怀思不禁左右张望,一声轻叹后哀婉化作希冀。
很快便能重逢!
灯火不歇处,金瓦朱墙旁的高楼之上,有锦衣少年一遍遍抚摸着卦象,不可置信道:“有故人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