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有被人长时间摩挲的痕迹,或是云凌常常伏在此处听风。
“卜的。”云凌拈着茶杯,突兀地回答怀思先前的问题。
“能在监天司内有此独院,云大人自称‘小小卜师’,折煞了。”怀思回应着今晨的对话,意有所指。
“谢钟离姑娘抬举。”
“如此,敢问云大人可知在下何时离去?”
云凌摇摇头,轻声回应:“不言离别。”
“哦?那云大人可还卜得什么能说的?”
云凌举起食指于唇峰,故作玄虚:“天机不可泄露。”
怀思无语,“云大人耍我?”
窗外明月皎皎,怀思抬眼又仔细看看了云凌无神的双眼,并指拽过一缕月华。正欲织补魂魄,云凌忽然端坐,唇角漾出笑意。
“小人这双眼便是因可窥天机而盲,断不能牵连钟离姑娘受无妄之灾。”一番解释冠冕堂皇,将怀思抛来的问题又打太极般还了回去。
怀思一滞,月华很快从指间溜走,如流沙,如流水。倒也不恼,又问道:“云大人轻易让我这等来历不明之人住进监天司,又孤身夜谈,不怕来者不善?”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门。”
怀思不喜这弦外之音,听云凌续道:“再者,钟离姑娘是贵人,小人求之不得,更无惧了。”
“寒舍鄙陋,钟离姑娘可还习惯?”
一番试探,怀思终于问出心中所想:“云大人考虑周到,不知准备了几时?”
“几个时辰罢了。”云凌坦然,又将现下京中情形告知怀思。“城中大小修士仍在寻觅钟离姑娘,还请姑娘多加小心,以免再平白惹上麻烦。”
云凌的嘴比求生的蚌还难撬,不仅如此,还汲汲打探怀思为何要自伤,为何要隐匿身份,明明京中所有修士加起来都不堪一击。
话不投机,鸡同鸭讲。
怀思只怕再聊下去又被套出话来,起身告辞。只待云凌睡下后再来。
少年有些错愕,“是小人不会说话。”
又将惹人怜惜的病态摆了出来,轻咳一声,喑哑道:“还请钟离姑娘早些休息。”
朗月无暇,怀思伸手将半开的窗轻轻合上。
“云大人也是,早些休息。”语罢便信步下楼。
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人既知钟离姑娘是为小人而来,自然有话要说。”
“白日,小人为公务奔波,只有夜里能与姑娘说上几句话。”
闻言,怀思没有驻足,脚步不停,淡淡回应:“如此。”
云凌的话很长,在怀思走出小楼时还能听得:“我……是个瞎子,听力便强了些。”
“不是算得钟离姑娘几时会来,亦不是有人相告。”
黑夜是云凌的主场。生来便是漆黑一片,不止听力,五感之外的直觉都远胜常人。加之有灵力傍身,更甚。
怀思回到房中,在窗边静待盈盈圆月高过树梢,渐至中天。
云凌假寐,感受到怀思去而复返,推开了小楼那雕花的窗。
夜风有了将洒落的月光吹进屋子深处的能力,光线被轻轻拈起,怀思指尖似拈着无形的梭,往来引线,细细织补着希夷,直至脚边月华黯淡……
云凌克制着睡意,向来意志坚定,可仍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有风自窗橼而下,怀思贴着墙根走出后院,绕开巡视的兵卫。清和的风又吹过前庭,人已隐匿于监天司内最高的观星楼之下。这因修为不高而苦练出的轻身法真好用。便是无灵气加持,寻常修士也难望项背,只是有些狼狈。
“今夜竟无人值守?”
临近月半的无云之夜最适于观星。圆月明朗,能映照出许多黯淡的事物,又可谓“线索”。
怀思登上高楼又攀上穹顶,俯瞰整座京城。
朱漆金瓦的皇宫上氤氲着浓郁紫气,怀思欣慰。一些高门大户也隐隐有紫雾。除贵人之气外,城中还有不少人家有平素和祖上积攒的阴德。望气之术能看显贵,还能助修士寻找邪祟。果然如云凌所言,城中鬼气殆尽,怀思不免皱眉,对自己一滴血能搅起天翻地覆甚是怀疑。
“倒是有劳你清场。”
恍惚间有人见月神临世,只是一瞬,又不见衣袂飘飘乘风而来的仙子。
接着夜色与浓浓月华外可掩人的阴影,怀思回到暗巷深处。此宅迟早会被云凌或是京中散修查出,未免再节外生枝,怀思将带来的物品尽数收走,砸毁屋中陈设。乱了风水,凭空多出来的屋子只能为闯入者遮挡风雨。撕下宅邸四角的隐匿符,贴了一张在身上,剩下的放进怀中。
夜幕之下,怀思又攀上一处高楼。闻风而动的修士们在这一个昼夜里互相打过照面,一番算计之后剑拔弩张。抢夺法宝者,寻仇的,打得不可开交。修士间没有俗世法条的桎梏,更是深知身负异能的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