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西行,沉沉夜色淡去。
天光大开后云凌才被近侍唤醒。
“大人!”
云凌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连有人走近都未觉察。佯装镇定,云凌问道:“钟离姑娘还没回来?”
近侍惶恐回道:“是。属下皆是不知钟离姑娘何时出的门,也不知去向何处。”
“无碍。她是为昨夜京中之乱。”
云凌不知客人是何时踏月而去,几番努力也只能在脑海中拼出一个朦胧的梦。梦里有刺骨的雪,啸叫的风,黑沉的云。终于云破月开,清冷的月光遍洒广袤而荒芜的土地。
这是云凌第一次梦见尘世的样子。以往的梦里一如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如沼泽,吞噬人的身躯,沉沦意志。
近侍今日头一遭得见云凌脸上有了血色,“钟离姑娘果然是大人的贵人。”
“哦?”
近侍说描述得眉飞色舞,顺道替同事邀昨夜之功。云凌挥退了左右,抓起被子蒙上头,细细回味梦中光景。
离监天司最近的早点摊子,换了身衣袍和面容的怀思要了一碗汤面,配着腌菜,有一搭没一搭地细细听人闲话。奔波一夜,只是查明了确有灵气动荡一世,却仍不知究竟缘何如此。
“昨日,国师摆了好大的排场,亲自将大能迎了进去。”
“小小卜师……”怀思心中轻笑,放下手中筷子端起碗,遮掩微微勾起的唇角。
“大能竟是女子,姿容俱佳,一袭白衣如月神临世!”
昨日,自己明明是一身鹅黄衣衫啊。
众人七嘴八舌将“大能”夸得天花乱坠,怀思会意,这是云凌做戏便做到底。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监天司养着的小瞎子昨日不仅续上了命,还捡了个大姑娘回去。”
“倒也是国师心善,将两人一并带了回去。”
“那婆娘还不知是抢了他人因果,只怕自己也得给小瞎子续上命。”几个男人一阵哄笑。
高明的骗子从不说谎,哪怕只是将真话打乱了顺序,也能将人骗得团团转。云凌身上无半分昔日怀谟的影子,怀思心下又黯然一分。
周遭人云亦云,纷纷扰扰。
怀思面前的半碗面汤很快被凉飚夺走了热气。
“掌柜,结账。”
如安宁所言,转世后的人哪怕再相像,也成了故人。
怀思深知不应沉沦过往。当下最要紧的是早日将怀谟的魂魄修缮完全,带回师门,以免落入他人之手。可情难制,也难止。
心下叹息,无可奈何。
早点摊子中有几束视线早早锁定了怀思。寻常女子岂会孤身一人,一早便坐在一群江湖客之中,怡然地吃早饭。况且身形还与昨日随小瞎子被带走的女子相似。
怀思信步混入人群,转过街巷便以一张隐匿符藏好自己,尾随的几名修士还没来得及交手便被打倒在地,却也能很快爬起来。见状,怀思只得先行离去,眼下不便运转灵气,若是平时,定不会如此畏手畏脚。
已有不少人怀疑国师的一场大戏是障眼法,祸水东引,引到进了监天司的女子身上。要是能在大能相争时捡上漏,对修炼大有裨益,散修也不怕铤而走险。怀思深知怀璧其罪。
眼下还是回监天司罢。
厚重的大门后是宽阔的前庭与长长的行道,要绕过前殿才能到后院去。云凌站在大殿前,玄色锦袍很是不合身,宽大的衣袖垂下将指尖也覆盖,更显得云凌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袍。
便是目不能视,云凌也抬起头望去,待怀思一步步走近。日光灼灼,云凌的神色看不真切。
“钟离姑娘,你回来了。”
“云大人可是在等我?”
“是呢。”不是碰巧,是刻意为之。
两人前后而行,绕过大殿往后院去。
“云大人倒是挺会骗人呢。”怀思驻足,待云凌并肩。
“引钟离姑娘误会,是小人之过。”
云凌停步,不问缘由先躬身拱手致歉,随后苦笑:“小人自进了这高墙,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眼下更是身不由己。”
“要杀我这种小瞎子,很容易的。”
“你说,外面的修士听到这话,会不会信?”怀思轻笑。
果然,怀思是听了外人之言。“可我真的……”云凌欲言又止,犹豫着,还是下了定论“活着真的很难。”
怀思心知云凌这一世残喘的真相,魂魄不全当然药石无医。照上一世的情形亦可推知,云凌应当早早夭折了。方才在早点摊子上听到云凌“续命”之举,猜来猜去不如问当事人直接了当。
“云大人昨日可是花钱买命了?”
“是。”云凌不加掩饰,“常言道,拿人钱财,□□。小人只是偶尔用用此法。”
“若是那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