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海风逐渐凌冽起来,吹起层层黑色碎浪。 李阎坐在甲板上,桌上的红色食盒里是个小瓷坛子,里头装着棕红色的五花肉,菜量不多,李阎就着葫芦里的老酒,没一会儿就吃干净了。 他看了一眼香案上的香才燃了一小块,大部分菜都拿食盒罩住了,便闭眼假寐。 乌云聚拢,风浪呼啸,海天之间越来越暗,连火把上的火焰都被压得直不起腰。 蓦地,香案上的香齐齐而断,像是被人横着砍了一刀! 大风猛然压向桅船,帆索抽动,船猛地倾斜,桌上的菜稀里哗啦倒向一边。 砰! 李阎按住酒桌,五指收紧,桅船咯吱一声扶正过来。 呜呜呜~ 婴儿似的尖利哭声响彻阴暗的海面,点点的惨绿色鬼火自远方飘来,浓郁的黑雾自海面翻涌滚动,诡异可怖。 “唉!” 李阎站起来,自顾自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上香炉,扬声道:“看来,李某人的香,不合各位的口味啊。” 黑雾中突兀钻出一个圆滚滚的人头,咕噜咕噜滚上甲板,直到李阎的脚边。 李阎低头,是个宽目阔鼻的男人,他却不认识。 咚~咚~咚~ 天上接连有血淋淋的人头被抛下来,阴沉的海面上似乎下了一场人头血雨。 大风吹散黑雾,乌云云端架坐着不下两百来人,或是红黑甲胄的武将夜叉,或是衣带飘飞的宫装美妇,或是头发披散的闲散道人,或是唇红齿白的童子童女。然则一个个眼带煞气,眼角嘴角滴下血来,色调血红,让人不寒而栗。 李阎耐着性子:“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话,大家不妨坐下来谈一谈。” “废话少说,那双刀人何在?你二人一并现身!以血还血便是!” 那声音苍老激昂,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云团突显一名瘦如骷髅的高瘦老头,眼黑如墨,瞳孔只有一个白点,他被胡三和常天在搀扶着,走出人群, “敢问长者姓名。” “黄九牙。” 这老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脸扭曲:“我黄姓与世无争,本就无意参与龙虎旗牌的争夺,却无缘无故被官府灭门!可怜我妻儿老小,无一幸免,即便尔等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别怪我要叫你州府缟素,遍野哀鸿!叫尔等知道,黄姓睚眦必报!” 李阎不动气,只是道:“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人故意挑唆,是一场误会。” “误会?” 黑雾当中,一个面色阴冷的妇人说道:“我黄家一百多条性命惨死好仙谷,你红口白牙说误会?” 李阎一反常态,耐心解释:“好仙谷之事,我并不知情,更别提谋划。我嘱托张寿汉,只是叫他捉拿害死人命的乌三庆。绝无和五仙家结寇仇的意图。” 顿了顿,李阎又道:“李某人无意推卸责任,今日备下薄酒小宴,给各位赔礼道歉,五仙家的苦主若有要求条件,一并吩咐给我,直待我送旗牌上龙虎山,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做到。” 呼啦~ 狂风大作,掀翻了香案桌子,保温的食盒连同菜汁汤水,香灰。扬了李阎一身一裤。 风雨声逐渐浓密,男女交织的怨毒声音如同响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旁地不要,只要你左司镇抚的项上人头!” 李阎低头,在身上抹了抹才叹了口气:“他妈的~” 剑拔弩张,他却摘去被淋脏的甲胄和衣服,抽起袖子。 他自顾自碎碎念地低声嘀咕诸如“我做过努力。”“这帮人不识抬举,”“不能怪我。”之类的怪话。 一名红脸大汉怒然骂道:“你当装疯卖傻便能逃脱一死……” 呼!! 黑沉沉的剑影在不见五指的夜下划过,把乌云云头豁开一道七八米长的口子,同时被豁开的,还有这名红脸大汉的上半截脑袋。 血污脑浆四处喷涌。红脸大汉的嘴还无力的开合,鼻孔往上的部分却空空如也。 金母大剑上有血点滴落。握剑的双臂肌肉的线条如同流过山岩的清泉。 李阎的额头发丝乱舞,他再昂起头来,额角血管怒张。 “好话说过,酒菜备过。一窝蛇虫鼠蚁……给脸不要!去你妈的杀人偿命!黄姓睚眦必报?我姓李的便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不成?” 黄九牙听罢怒极,轰然嘶吼,众妖仙前仆后继,架动乌云杀向李阎,双桅帆船如同滚滚黑潮下的一只枯叶,苦苦飘摇。 蓦地,桅船四下蔓延出层层厚冰,整条双桅杆船被寒冰死死冻住!那无孔不入的冰霜白色蜘蛛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