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吃了三分之一卤味的顾淳,虽然唇色变得更鲜艳欲滴了,可神色却几乎没有一丝改变。
的确,这些东西,尝起来和水煮土豆、水煮青菜味道很不一样,可是味觉对顾淳来说,是就像电流一样转瞬即逝、一旦尝出味儿之后就会马上归于平淡的东西。
他看着额角冒汗、小脸发红还眼神充满疑惑的舒韵说:“还好,我对所有食物的感觉都不太强烈。”
舒韵张嘴像小狗一样呵着气,心想:这家伙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怪人……
干吃不说话倒也尴尬,舒韵忍不住做起了气氛担当,问了些关于顾淳手头工作和组里情况、以及为什么今天加班到这么晚的问题,顾淳虽然几乎不主动提起话题,回答时倒是有一说一,知无不答。
不知不觉,桌上两袋卤味已经所剩无几,店外的夜色更浓,而街道变得更静了。
似乎是不远处,传来了疑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
勤快的老板立马起身,跑出去看了看动静,又很快回来跟二人说:“没什么,外边有个美女喝醉了,摔了个空酒瓶。等她走了我去扫扫,免得有谁不小心踩到。帅哥美女,你们待会出去的时候,看着点路面再走啊~”
舒韵已经穿好外套背好包包,和顾淳一起朝外走,她打算在打车回家前再去隔壁便利店买两袋薯片。
顾淳对舒韵说了声谢谢,随后又拉上卫衣帽子,戴上口罩,给她一种才刚稍微拉近的距离,一下又变得非常遥远的感觉。
就在两人打算告别并各回各家时,他们意外地发现,老板口中那个摔碎酒瓶后猫在墙角的“美女”竟然是丁逸姗。
而她也看见了他俩,于是抬起头,眼神幽幽地走了过来。
她平素总是柔顺有型的秀发,不但散着甚至还有点蓬乱,白天还像教科书一样完美的妆容已经花了,嘴唇苍白而眼线晕开,昂贵的大衣衣角也不知道是被酒精还是什么液体给泼湿了一块……
最最让人害怕的是,她那股骄傲自信的精气神没有了,湿润的眼睛里透出的都是迷茫、不安甚至悲伤。
这大概算是舒韵认识丁逸姗以来,她最狼狈的样子了。
她先是像完全无视舒韵一般,直愣愣地走到顾淳跟前,伸手去轻轻触摸他覆在口罩下的脸颊,一旁的舒韵简直看得头皮发麻。
正当她打算无声后退,直到退入便利店再赶紧打车溜走时,丁逸姗开口说话了:“顾淳,我到底哪里不好,连这个又傻又懒又无聊的小女生都比不上吗?”
舒韵突然站定,挺直了背,作为一个“又傻又懒又无聊的小女生”,她决定要光明正大地将这场闹剧见证到底。
顾淳没有拨开她的手,只是后退半步、轻轻避开,反问:“小女生是指舒韵吗?你为什么要和她比?”
“身经百战”的丁逸姗竟然流泪了,哽咽着说:“就算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至少能不能别装作看不见我的感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只是长得帅而已,性格闷得像块石头,既不风趣也不浪漫……可我就是没法像以前那样,受挫之后去喝几杯酒、认识几个新的帅哥,就忘到脑后……凭什么我这么好,你又没有喜欢其他任何人,却一定要冷冰冰地无视我呢?呜呜呜……”
她哭得支离破碎、梨花带雨,顾淳却像跟笔直的电线杆一样毫无触动地杵着。
舒韵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她隔着一步之遥,轻轻推了一下顾淳的胳膊:“要不,你还是上前哄哄?”
如果说顾淳的脸上有什么情绪的话,那种情绪只能被定义为困惑:“我不懂她为什么会说喜欢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你吃鸭脖,她要哭,更不明白为什么她哭了你要我‘哄’……我见过电视剧里的人互相‘哄’,但我不明白那样做的意义。我不知道他们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对方……”
丁逸姗哭得更大声了,而舒韵感到更莫名了,心想: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无情无义的薄情之人!老天爷啊,我不能在此久留,继续参与这场混战了……
她正在思索怎么悄无声息的撤离,这时候哭到失去理智的丁逸姗忽然脱力地扑进了顾淳的怀里,整个人倚在他身上,埋头在他胸前,又轻轻勾住他脖子,不肯放开。
舒韵连点开打车软件的时间都不敢花,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现场。
就这样,被丁逸姗死死抱住的顾淳,目瞪口呆、一脸不解地看着:舒韵动作干净利落、像逃犯跑路一样,刷得扫开一辆共享单车,然后在莹白的细雪里呼哧呼哧地奋力骑走了。
大约二三十分钟后,舒韵满头大汗、额前碎发全部沾湿地站在自家门口,她在心里暗叹一声“怎么姐就总是这么倒霉”,然后伸出哆哆嗦嗦冻红的小手,在包包里费了半天劲才翻出钥匙。
进家门后,鞋一甩,包一撇,她哀嚎着坐进了懒人沙发,又半躺着摸索到玩偶堆中的空调遥控器,开了暖风,这才慢慢缓过劲来……
昏暗的小屋里就亮着一盏暖黄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