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鲶鱼女士那双犀利寻找“目标”的眼睛,还是盯住了舒韵。
某个周五,她如常地发出了一封对接客户的阶段性复盘邮件。
十分钟后,就听见了坐在对面那排桌子尾端的鲶鱼女士起了身,咚咚咚脆响着的高跟鞋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令人毛骨悚然地停在了她的背后。
不知为何,舒韵的脑中竟滑过一句悲凉又好笑的台词:“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舒韵,你现在有空吗?”
大家已渐渐摸出了规律——鲶鱼女士在训话的一开始,声音总是温柔活泼的,然后再逐一发出大招。
舒韵想,毕竟我也不敢说没空对吧,于是答道:“嗯我有空,您说。”
随即她拉了张椅子过来,在舒韵旁边坐下,示意她打开那封邮件以及附件ppt。
接着,鲶鱼女士开始了长达1.5小时的“暴力输出”……
先从细节入手,批判了舒韵邮件里的写法、语气、表述方式,还有ppt里的格式不够规整、图表不够形象、数据的选取不够突出亮点、文字的分析不够鞭辟入里;
接着上升到项目的合作和早在数月之前就定下来的方案本身,明里批评舒韵的工作思路不成熟,暗里讽刺唐姐以及整家公司的管理水平不够格;
再又进行了对舒韵整个职业生涯的悲观预判和深度pua,假装关切地问:“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未来整个career的发展,总不能一直做个执行层的小朋友吧?那么既然要突破的话,你认为自己要做哪些改变,才能成长蜕变,进入下一个级别呢??”……
她从工位旁离开的时候,已经19:30,舒韵还有好多本该完成的工作遗留着,可脑子已经嗡嗡作响、一团浆糊。
她很庆幸刚才听到鲶鱼女士高跟鞋的脚步声时,眼疾手快地退出了PC版微信,因为此刻再度登陆上去时,收到了不同小组各自被她pua过的同事们,纷至沓来的热心问候……
只是,即便“受害者”之间相濡以沫,也无法改变什么吧?
工作量不会减少,高要求不会降,詹浩峰也不会把“雷厉风行、卓有成效”的鲶鱼女士踢出公司。
舒韵在桌上默默趴了两分钟,起来快速回复了一轮同事们,又强迫自己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去了。
最终,舒韵直到21:40才得以下班,整个人头昏脑涨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向地铁站。
临近仲夏,白天午间的气温越来越热,同事们出去午餐时,可能甚至仅着一件短袖,可外套也得备着。
因为像这样加班晚归的夜里,体感温度依然很凉。
地铁车厢空空如也,舒韵坐在靠边的位置,忍不住轻轻靠上身侧的透明挡板。
鲶鱼女士的话就好像一颗有毒的种子,明知道它会让自己难受,可还是无法阻止它在内心的空地里找到缝隙,钻入土壤,悄然长大……
“你有没有想过考虑过自己未来整个career的发展呢?”
舒韵的额头有一点点发疼发烫,她闭上眼睛,在车厢里回荡着的报站声音中努力整理起了思绪。
脑中浮上来的是,徐乐宜跟自己和滕娅说她已决定要辞职那天的场景。
当时还对工作和职场满怀盲目天真和热情的自己,一直依赖着乐宜这样踏实稳重的前辈,心情好便耕好自己一亩三分田,心情不好也会顺势偷懒摸鱼,虽然没闯过什么大祸,可也未曾真的努力去尝试成长。
被唐姐盯着、与乐宜交接的那段日子,也着实很累……
但比起如今,当时更多的是体力上的疲惫和学新东西时生吞硬塞的吃力,唐姐虽然虚伪但不曾辱骂,乐宜更是不遗余力地带自己、教自己。
再后来,在鸡飞狗跳般的忙碌中,和丁逸姗pk方案并获胜,在詹浩峰的指导下,与他和唐姐一同飞去E市提案并争取到了项目。
接着又十分临时地,做出了去E市常驻的决定,猛地一步跨向了完全不同的生活。
新的办公室、新组建的团队、顾淳这个新的室友,以及后来的疫情爆发、居家办公、努力维持业务甚至增长,再到最终回来。
仔细想想,一切的起点不过是乐宜离开的个人选择,和当初唐姐和詹浩峰分别为自己画下的“如果你足够优秀,就会有机会在职位和待遇方面追上曾经的乐宜”这样的大饼吧……
舒韵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跟在胡萝卜身后的傻驴,拼命追赶和前进,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触碰到了,可目标却始终仍在前方不近不远的位置悬着。
到站的声音响了起来,舒韵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蹦下了地铁,双脚踏在了离家最近的地铁站站台上。
“虽然对未来career的规划依然很不清晰,而且这大半年辛苦又艰难的时光,也还是没能把我变成乐宜那样成熟干练的人。没有升职,暂无加薪。可我也并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