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回京都的战报他也曾看过,北疆局势紧张,舅舅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陪他游玩?唯一的可能就是,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可他实在不忍打破这样的温馨,压抑着自己挤出一抹笑容来,“难得来一趟,想多留几天陪陪舅舅。”
陆煜泽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一紧,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抚掌大笑道,“那舅舅便带你转转这北域风光。”
萧清允敬他一杯,暂且略过心中烦恼,舅甥两人把酒言欢,醉得不省人事。
陆煜泽命下人将他扶去卧房,不许吵他,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下人将门轻轻合上,萧清允醉意消散,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可以断定整个北疆的确出大事了,但他还无法判断到了何种程度,舅甥之情会让他对自己手下留情吗?这些思绪困扰着他,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翌日阳光明媚,萧清允揉了揉惺忪睡眼,许久不曾睡过懒觉。下人应声进来服侍他梳洗用膳,因陆煜泽回军中议事去了,他闲来无事便出门打探一下情况。
渝州要塞,城池坚固,城中的百姓逃走的甚少,路两边的摊铺照常经营。借着喝茶的功夫,他细细听着旁人议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朔州城被围一个月了,朝廷也没派人来解围。”
“那不都说是自己人围的嘛,听说陆将军和戎狄秘密达成了合作。”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那人压低了声音,“上面打来打去,那些小城都故意让给戎狄抢掠,里面人都逃光了,好在咱们这渝州城是不可能丟的。”
“唉,咱老百姓也是命苦,这仗还不知要打到啥时候呢,蛮夷凶狠残暴,被抓住的男人剥皮、妇女受辱,凄惨非常。”
萧清允听不下去了,往案上掷了几枚铜钱,面带不快的起身向别出去。偏偏每到一处,所见所闻大差不离,可见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心情郁闷至极,萧清允没有了兴致,直接回府去了。恰好来时派去朔州城打探消息的影卫也回来了,向他汇报了大致情况。萧清允沉默良久,他的舅舅究竟想做什么?陆家位高权重,往上几乎再无可上之地,待他登基更是贵不可言,何须勾结外邦侵吞粮饷?
饶是宫中生活这么多年,他也想不通如此行事的意义所在。是以晚饭时,他连勉强的笑容再也做不出来。
陆煜泽见他低头喝闷酒,知道他必是晓得了什么,心中堵着一口气又不好意思发问,也随之放下了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萧清允随他来。
萧清允抬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他进了一间密室。密室里漆黑一片,陆煜泽取出火折子点起一盏豆大的油灯,拉得两人的黑影狭长无比。
他就着石凳坐下,阴影笼罩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殿下就不怕孤身一人前来丢了性命?”陆煜泽似笑非笑,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这个外甥。
萧清允对上他的视线,语气肃然,“这里没有殿下,只有舅舅和外甥。”
陆煜泽收敛了笑容,周身散发出寒气,“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舅舅为何要这么做?”萧清允冷冷发问,并没有半点留情。
“我说是为了你,也为了陆家,你信不信?”他眉头深深皱起,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惜。
“我自然相信舅舅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可如此行事是否太过凶险?”萧清允嘴角无力地垂下,忍住不让自己的情绪溢出。
陆煜泽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北疆虽远,朝堂之事却也略有耳闻。清允觉得,你这太子之位能安稳坐下去吗?”
萧清允被说中了心事,默不作声。自钟楚怀东山再起后,他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哪天他的父皇认回钟楚怀传位于他,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
“狡兔死,良狗烹,皇上忌惮陆家权势日久,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必欲除之而够快。只有北疆动荡,皇上才会重视咱们。”
“既是作戏,舅舅为何频繁奏请粮饷,岂不更加不得圣心?”萧清允看不到他的表情,向来冷静的脸庞出现了一丝疑惑。
“同蛮夷的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况且我也需为日后做打算。”陆煜泽淡淡笑道,“我知你担忧舅舅与虎谋皮,然我自有分寸。若是时机成熟,我等振臂一呼,便来率领大军攻向京都,勤王清君侧,戎狄首领到时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萧清允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打断他,“蛮夷的话岂能相信,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陆煜泽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加重了些许,“等你坐上那个位置再来担心这些吧!你要是把这江山拱手相让,管他姓钟还是姓耶律,与你何干!你若登基,届时可挥师驱逐蛮夷,何惧之有!”
萧清允一时讷讷,他不得不承认,陆煜泽正中时弊并无差错。
“你放心,舅舅给你留了退路。若是形势不对,我会将你绑起公之于众,找个机会让你挟持我投降,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