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着她笑,
“不,只是对时空碰撞的认知会让我处在对遗忘的恐惧中。”
“这种遗忘无迹可寻,它并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可是在遗忘之前我就已经舍不得了。”
如果舒安此时回头,就会看见时境眼里波涛翻涌的情绪,这是一句跨越了千年的剖白,他想说,却不希望她懂。
周边的建筑渐渐退去,郁郁葱葱的山丘延绵而来,公路已经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辆,天空依旧湛蓝静谧,带着午时特有的明亮。
“就像面对死亡的恐惧,那不如顺其自然吧。”
时境点头,
“珍惜当下。”
“但其实大多数人无法理解时空碰撞。”
不远处是一个货运码头,彩色的集装箱堆在一起,一种别样的秩序感丰富了整个海岸,长而壮的机械手臂安静地矗立着,看来码头也无人工作了。
“实际上时空碰撞对大多数人的影响都很小。可能就是举起手机一瞬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可能是某些时刻意识到似乎曾经经历过,可能是似曾相识,可能是一见钟情,大多数时候都了无痕迹。如果我们无法定义、感知和想象,那可不可以说这其实根本不存在?”
“如果有人意外地捕捉到了时空碰撞的迹象,可不可以说造物主出了差错?”
码头之后还是码头,大型的货运游轮停靠在岸边,带着些许寂寥的意味。
“似乎造物主从不制造完美无缺的事物。就像□□多年的牛顿力学有一天也会被量子力学给驳倒。”
“那可以说他放任了这些差错,就是不知道意外感知到差错的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舒安笑容很轻很淡,透着些许犀利,
“这些人可能大多数会成为疯子。”
“疯子是一种看法,不是事实。”
舒安加深了笑意,看着道路前方,漫不经心的状态格外撩拨人心,
“你是疯子吗?”
时境的笑声悦耳动听,被海风卷着拂面而来。
“如果你是将疯子当成一种人群的归类,我是。如果你说别人如何看我,我不是。”
一对海鸟相携飞越海岸,忽上忽下,潇洒而自由。
“我想我也是。”
“疯子充满理想,你呢?”
舒安握着方向盘的手随着音乐的律动一下一下地敲着,在阳光灿烂的海边,竟真有几分自驾旅行的意味。
“我原先不明白我的专业可以为别人做什么,好像除了满足自身兴趣,支撑我人生的方向之外,毫无用处。”
“现在你明白了?”
舒安轻笑,
“还没有完全明白,但只要人们还需要历史,还需要记忆,我的研究就永远有用,”顿了顿,补充道,“你呢?”
远处铺展开着大片大片的白云,蓬松柔软,车辆像是将要开往棉花工厂。
“谈不上理想,只是希望做好本职工作罢了。”
“嗯哼。”
“G城有打量的外来务工人员,你知道,他们中很多人可能在G城辛苦工作了二三十年,住在小小的出租房或集体宿舍,远离妻子儿女,年迈的爸妈,耗尽了人生最珍贵的年华,最后却只能回老家安度晚年。”
“但他们在这座城市生活多年,他们的朋友圈子都在这座城市,他们的大多数情感链接也发生在这座城市,可是当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时,却被这座城市无情淘汰。”
时境点头,接着说道,
“我的理想大概就是尽我所能,帮助G城建立能够留下他们的社区,减少大城市对人的异化。”
货运码头被远远甩在后面,前面蓦然出现一片守护着海岸线的红树林,立在礁石堆上。
“那你在酒店里的组织工作算什么性质?”
时境无奈地笑,
“无意义的临时工作很多,我没有选择。”
红树林茂密的一片,与翻涌的海浪,构成了一幅泼墨而就的风景画。
“你大学在哪里?”
“A大。”
“B城?那离G城很远。”
“嗯,飞机三个小时。”
灰黑色的滩涂渐渐替代了红树林,海浪肆意地拍打在奇形怪状的礁石上。
“看来时主任大学几年没少给航空公司增收。”
时境眼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嗯哼,不用谢。”
舒安听懂了他话里的一语双关,也跟着笑,时境接着问她,
“所以你选择S大是为了省机票钱么?”
“你高看我了,是因为我只考上了S大。”
“S大也不错。你喜欢哪座城市?”
延绵的山丘终于有到头的趋势,隐约可以看到布满岁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