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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1 / 3)

“后来我想报官为我阿娘伸冤,可宋仁看出了我的心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我打晕卖入了青楼。”

锦雀微垂着眸,叙述的话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初到青楼时,她宁死不愿做那些陪酒取悦的行径,于是被楼中护院多番打骂,关入柴房与狗同住,后鸨母见她顽固不化,嫌她浪费口粮,便将她又折价转卖到了一户富商家中。

富商年过五十,性淫好虐,家中妻妾成群。她被买入府中后经受百般折辱,终有一次因不堪受辱撞墙自尽,却未死成,富商嫌她晦气,不愿再见她留在府中,便把她卖去了另一处勾栏。

一次又一次的流离终究将仅有的些许怨恨抗争消磨殆尽。

几经辗转,她最终回到了沅榆,入春池阁为花娘,偶尔见阁前有风华正茂的学子经过,总会想起阿娘为她换来的那本经传。

可花已不知落了多少回,经传也早就旧了。

“我逆来顺受,不再对鸨母的安排有任何推辞,谢家二公子多番来春池阁,见我顺服依从,便将我赎出阁带回了谢家,令家中仆役称我为谢夫人。

“可当日夜里”

昏蒙的光影中,拿着马鞭的男子一鞭又一鞭向地上低泣求饶的婢女打去,一道道血痕出现在婢女周身,如同支离破碎的玉器,扭曲张狂的大笑与凄惨的痛呼声交杂响起,令人仿佛身处阴府。

锦雀满面苍白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惨无人道的画面,脑海中一片空白,心里止不住想要作呕。

伏倒在地的人一点点爬到她身前,抬起遍体鳞伤的手抓住了她,通红的眼中尽是绝望,奄奄一息地向她哀求。

“夫人救救我”

发白的唇轻轻动了动,锦雀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脚步声靠近,抬起的双眼倏然布满了惊惧,婢女仓皇地向前再爬了几步,抓在衣角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夫人求你”

话未能说完,鲜血喷了出来,带着温热的血腥气直直洒在了一动未动的人脸前,令那张苍白的面容染上了刺目色彩。

通红的视线仿佛再一次将思绪拉回多年前的那个冬日,锦雀手脚止不住地颤抖,一股酸水瞬间袭上喉间,她转身踉跄地跑到门边,扒着门干呕起来。

“当夜我趁谢家家丁不备逃出了谢家,在城郊的义庄中躲了三日,可他们还是找来了”

锦雀双目失神,双唇轻轻发颤,呼吸随颤抖的话语声愈发急促。

“我逃不掉我也什么都做不到

“我救不下任何人当初死的为何不是我”

眼见她情绪愈发激动,燕回担心她伤着自己,抬手要将她点晕,却见一道身影走近前去,将她一把拥入了怀中。

宁双单手环过她身后,把她紧攥出血的手握在手心,话语声轻缓。

“你是未能成功救下其他人,可你还能救你自己。”

锦雀任她抱着自己,微微抬了头,一串泪自闭合的眼角滑落。

“救我又有何用”

宁双微微松开手,眉目凝然地望着她“你莫要忘了,你救下的其实并非只你一人,还有你阿娘。”

锦雀一怔,缓缓睁开了眼。

“当年阿娘把你护在身前,并非是为了让你带着愧疚终身赎罪,而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替她将她未竟的心愿实现。”

宁双说着,从怀前拿出了一本经传,“此书是我在你枕下寻到的,未曾与你先知会一声实在抱歉。只是你既将它时时带在身旁,应当也还记得幼时你阿娘曾与你说过的话。”

拿着书的手轻轻翻阅,停在了其中一页,略有些老旧的书页上以炭笔写了一行字,字迹因太过久远已有些模糊不清,隐约能认出是一句诗。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而诗句旁还以生涩的笔触写下了三个字。

“姜希君。”锦雀以低哑的声音慢慢念出了这几字。

姜希君,便是宋姜氏真正的名字。

太过漫长的岁月里,她已然忘了,那个被她称之为母亲的女子,本该有自己的名姓与抱负,可桃花谷的天地太窄,仿佛容不下一个女子的期盼,这样的抱负,终究未能走出那个寒冬。

锦雀泪流满面,微微偏开了脸,以免泪落在纸上湿了书页。

“我我如何能”

她如今已成了这副模样,又如何能够再毫无顾忌地回到当初。

她做不到忘却那些发生在她眼前的事而心安理得地苟活,如此只会让她无颜面对自己。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宁双道“若一定要有强逼你活下去的理由,那你便当作是在为你阿娘而活吧。

“可是蓁蓁,你要记住,你阿娘永远都希望你自由。”

肩膀猛地一颤,锦雀抽噎声愈渐明晰,不断滴落的泪水沾湿了身前人衣襟,最终她伏在宁双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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